「本来就是,裙子那么长不踩到很难耶!要不是我本事好,早摔得鼻青脸肿。」她大声的抗议长裙是虐待女性的帮凶。
笑个不停的桑德利亚很想告诉她,全伦敦的仕女没有一个人像她一穿上裙子就走不好路,不时的踩到裙摆差点跌倒。
好几次险象环生全靠他及时出手,否则她不只鼻青脸肿,恐怕大伤小伤一身难见人。
「别尽顾着笑,我们去港口看船。」沙琳娜并非询问,而是下命令。
她惯于发号司令,自然而然的展现领袖之风。
船?警钟当下一敲。「北边的云走得很快,我不想让你淋到雨。」
「淋点雨有什么关系,我以前在船上……」大风大雨照常站在甲板上指挥手下。
「怎么不说下去?」他很想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明白了。」她的表情变得很僵硬,像是终于了解一件事。
「明白什么?」难道是推测到他所做的事?
沙琳娜两眼直视前方,不带一丝感情的道:「你之所以对我好的原因,是想利用我钓出银鹰。」
「你……」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怒气让他的银灰双瞳阴黯沈郁。「你想淋雨吗?好,我陪你。」
他忽然像疯了似的鞭打马背,整个马身因吃痛而仰起前腿,奋而奔向乌云密布的北边山丘,任由树枝横亘地扫在身上毫不在乎。
雨点随着雷声落下,小雨转眼问成了倾盆大雨淋湿了两人,让衣服紧贴肌肤。
我错怪他了吗?她在心里想着。
雨继续的下着,她仰起头迎向无情风雨,却意外看见他眼底的暴怒和心痛,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为什么他不朝她大发雷霆呢?
她忍不住身一扭的抱住他的腰,紧紧的搂拥着,说不出口的言语尽在一抱中,脸上流下的是雨水吧!
英国贵族和女海盗是没有未来的。
他们是--
两个世界的人。
第八章
「该死的,你们快想办法让她退烧,没瞧见她很难受吗?」
急得眼泛红丝,似要杀人的桑德利亚低吼着,扯着发,犹如困兽般走来走去,无措地握着拳头朝半空挥击,不知该如何是好。
满心的疼痛如蛇蚁侵袭,明知道为何而痛却没法抒解,面色如灰地懊恼后悔。
他责怪自己不该意气用事,气量狭小地只顾及自己的愤怒,失去理智的在大雨中狂奔三个小时,完全没发觉她的不对劲。
任谁都无法原谅他的疏忽,她的不信任是正确的,对她他一直没有全然坦白,私心让他成为可鄙可恨的恶魔,他怎能因她的不信任而怒不可抑呢?
银鹰的问题始终横亘在两人之间,但他不晓得她是那么在意,当他的示好怀着目的。
情不自禁的宠爱她是因为克制不了,每当她的笑容扬起时,他的心也涨满浓稠的甜意,恨不得将整个世界送给她,好永保她的笑容。
否认不了的事实划开他的胸膛,取出血淋淋、犹自跳动的心,每一次的震动都在诉说对她的爱,而他却不敢告诉她。
谁会相信一开始就抱持游戏心态的浪子会有颗真心,他让自以为是毁了信任,也错估了自己对她的喜欢。
原来他早就爱上她了,只是愚蠢地看不清自己的心,盲目的耍着手段不肯承认已然心动,他终于自食恶果地尝到心痛的滋味。
多希望此刻躺在床上受苦的人是他,他才是该受到报应的人。
短促的沉重呼吸声像是胸口压了块大石,他知道她拚了命要多吸一口气,可是气上不了也下不去,让她必须使尽全力才能活下去。
她一定很累、很辛苦,很想睡一个不受干扰的长觉,她常说他是头需索无度的野兽,不知何谓节制。
他保证只要她能平安无事,他绝不再吵她,让她像只娇佣的懒猫睡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直到她觉得睡足了主动清醒。
「你们到底是不是医生?快为她解除痛苦,她会撑不下去……」
声音嘶哑,桑德利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帮下上一点忙,只能看着沙琳娜呼吸困难,面色潮红,宛如缺水的鱼儿。
「爵爷,我们正在尽力抢救,你冷静一下换下湿衣服,不然很容易感冒。」他的情况同样糟糕。
几名在风雨中被迫出诊的医生一同会诊,有人量量血压,有人听听脉搏,有人翻看瞳孔有无异常现象,合力为美丽的病人治疗。
人多难免拥挤,手忙脚乱地各自为政,这边说是淋雨发了烧要打退烧针,那边认为不妥,病人像是中了蛇吻要吃解毒剂,争执不下的放任病人高烧不止。
「你们最好赶快给我治好她,否则我让你们一个个回不了家。」
闻言,医生们个个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拿针筒和药剂却犹豫着,生怕用错药枉送一条人命,真要回不了家。
床上的病人正因难受而呻吟着,他们在桑德利亚的瞪视下反而不敢骤下决定,交头接耳的互相讨论着,不太信任自己的医术。
此时,慢条斯理的老医生乔治放下听诊器,神色凝重地发出几乎令人心跳停止的叹息声。
「怎……怎么了?」
「唉!太迟了、太迟了……」摇着头,他收拾起医疗器具不打算救了。
桑德利亚一听立即失去血色。「救她,不管任何代价。」
他不能失去她,她是他生命中的火光,不能熄灭,不能熄灭……
「中毒太深只剩一口气撑着,我想她熬不过天亮。」墙上的锺正好敲十二下。
「她怎么会中毒?她一直在我的怀抱中。」他记得她紧紧地抱住他,片刻不曾放手。
乔治拉高沙琳娜的袖口,掐着她手臂上一道泛黑肿大的伤口。「大概是不注意时被毒棘伤了,毒走全身没救了。」
「不可能,你一定能救她,求你……求你救救她……」从来不开口求人的侯爵大人抛下高傲的自尊,只希望能挽回心爱的人儿。
「要是早一小时发现还有得救,现在你瞧瞧她全身都开始泛青,很快就会变成黑色,到时候……」唉!为什么不早点找他来。
这么年轻的漂亮小姐实在可惜了。
「小猫儿……」失神地抚着沙琳娜滚烫红颊,桑德利亚的心仿佛结了冻,冰冷透骨。
「啊!对了,有个方法或许能试一试。」收拾到一半的乔治忽然喊了一声,重新打开诊疗包。
「真的?」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倏地集中精神一凝。
他拿出一把手术刀先消毒再放在火上烤了一下。「你按住她别让她乱动,我先把毒血放出来。」
放血……
桑德利亚瞠大的双眸露出无比的惊慌,她的身子如此虚弱,还能禁得起放血的折腾吗?
可是他的迟疑只有几秒钟,尽管是微渺的希望他仍要一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她生命逐渐流逝,他承受不起这种打击。
袖子一挽,桑德利亚压住沙琳娜的双肩,身体轻覆她上身以防她挣动伤了自己。
「请动手吧!医生?」我的小母豹,你一定要撑下去。他在心里恳求着。
「嗯!按好,我要下刀了。」挪挪老花眼镜对准伤口,乔治一刀割下--
喷出的黑血如泉涌,很快地濡湿床边的地毯,看得人心惊不已,这才相信她中了毒。
乔治一边放着血,一边量着沙琳娜越来越弱的脉搏,他生怕她撑不过去地由诊疗包内取出一只小盒子,从中拎起一小薄木片塞入她口中。
「那是什么?」一旁医术浅薄的年轻医生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