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让从信开心一点,没料到却换来分离的言语,韩仰玉不由得有些慌乱。
“你说什么?!你要回去?!”
“我答应过的……”
“答应谁?你也答应要永远留在我身边!”韩仰玉惊觉自己的口气像极了那天的李婉英。
莫非这就是现世报?韩仰玉有不祥的预感。
骆从信摇头。少爷不懂的,这是男人间的承诺,他答应过的,他会回到战场,跟那些伙伴站在一起。
即使他们已死,但他要去继承他们的遗志。
“从信,你现在去也不能改变什么。”韩仰玉力图镇静地说。
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我再也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了……
不要让我在享受了短短的幸福之后,又要把这幸福夺走。
韩仰玉在心中反复想着,却说不出口,只能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惊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家变、战乱,他们断断续续分开了多年,才相聚这么短短数月,从信狠得下心离开?
“我答应过大人,我一定会回去跟他们并肩守住大唐山河。”
“睢阳已经攻破许久了!现在时局这么乱,你……你回去也只是送死而已,你是我的,我不准你走?”
韩仰玉这句话更加坚定了骆从信的决心。
他是少爷的……从许久许久以前就是。
早在他北上寻找少爷时,他的一颗心就已经系在少爷身上。
骆从信咧嘴一笑,阳光从云间的缝隙中照下来,他一脸的明亮,那些阴霾已经从他心中完完全全消失。
“我终于知道张巡大人他们为什么要死守住那座孤城,至死方休,因为他们发自心底爱着整个大唐的百姓,为了百姓,他们无悔的付出他们自认为微小的生命,而我……爱的是你!我愿意为了你,去挡住北方的战火,只要能确保你在南方平平安安活着,即使是死,也是值得的。”
看着他的表情,韩仰玉无力地靠在骆从信身上。
“大唐有千千万万的士兵,并不少你一个……”韩仰玉不放弃劝说,但他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从信的。
“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少爷,战争结束后,我一定人回到你身旁服侍你,我这条命是你的,这一点十几年来都没有变过。”
仰玉一转身,紧紧拥抱住他。“从信,答应我你一定会回来。”
“少爷,我一定会!”
骆从信回拥,他们的身躯紧密相连,手掐入韩仰玉的肌肤当中,他比他更舍不得走。
这人世太残酷,他们不断擦肩而过,而在这乱世当中,他们没有从容相守的权利。
“如果真的要走,答应我,不准死。”仰玉靠在他怀中痛苦地说。
千古以来,究竟有多少上战场的兵士可以顺利归来?
家国之乱,害苦了无数想要相守的有情之人。
“我不会死的。”
这个拥抱漫长得没有终止,谁都不愿意放开手。
这一放,明日关山又几重。
☆☆☆
骆从信积极购买上路的粮食与装备,准备几天后就动身。他—一与韩仲熙、卫宁告别,避开韩仰玉的耳目交代遗言。
离别的痛苦越发清晰的同时,韩仰玉心里也有了打算。
这次,他绝不会眼睁睁放骆从信离开。
他也偷偷备了马匹、行囊;这次,他说什么都要跟去。
因为不放心,他坚持要与骆从信同床,以免他摸黑离开。
两人各怀鬼胎的躺在床的两侧,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与行动,他们的距离从来没有如此遥远。
这一切都是因深爱所致。
各自为着对方着想,太过在乎对方,以致意见格格不入。
“少爷,你还醒着吗?”
过了子夜,骆从信突然坐起身子。
“醒着。”担心着身边的人离去,韩仰玉怎可能睡得安稳?
几天下来,累得他眼旁一圈黑影。
“少爷,你还在气我要走,对不对?”
“对。”毫不留情地回答,只希望能够造成骆从信一丝丝的愧疚,让他得以将他绑在身边。
骆从信摸索了过来,他高大的身子覆上韩仰玉的身躯,手探索着韩仰玉的脸颊。
没哭,还好少爷没哭。
少爷小时候很软弱,只要一点点小事就会流泪。
他温柔地俯下面颊,用唇一寸寸安抚韩仰玉的伤心。
“我不想让你伤心。”
“你不想,可是你做了。”依旧是冰冷的语气,不管是罪恶感、愧疚感,哪一种情感都好,只要从信肯留下……
“我必须走,这是我答应过那些弟兄的。”
又是弟兄!难道恋人没有弟兄来得重要?
韩仰玉别过脸,不看他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闪亮的眼睛。
总觉得,今夜他的眼里,藏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原谅我,少爷。”
“不原谅你,你敢再走,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翻了身,背对着骆从信,显示自己的不满。
但身体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搂入怀中,韩仰玉被扳转过去,脸上温热的气息是骆从信落下的吻,他冰冷的不想回应,却被持续的热情融化。
“原谅我,好不好?”
宽松的衣服随着他的手而敞开,然后,细碎的吻蔓延而下。
韩仰玉本想拉住骆从信的手,却转了念,改将他拥近,重量压在身上的感觉是令人心安的。
知道他在身旁,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黑暗隐藏了纠缠的身躯,残留的时光任由激情一点点耗尽,奢侈地交换着数不清的吻,但一切缠绵依然有结束的时刻。
相思的夜总被离别的痛苦唤醒,仿佛只是一瞬间,天却已大白。
唤醒韩仰玉的,是窗棂上不知道何处飞来的鸟儿,凄凄切切地唱着离情。
迷茫地眨着眼,韩仰玉没有时间去回味昨夜缠绵的余韵,因为,他听到马匹一声意气风发的嘶吼,伴随着呼喝上路的口哨。
天!他错过什么了?
韩仰玉拾起地上凌乱的衣衫,胡乱套上,奔到大门口,只堪堪见到马背上轩昂威武的背影。
黄尘滚滚,转瞬间已消失在视线内。
“你们没叫我!”韩仰玉怒气冲冲,用控诉的语气质问门边的父亲与卫宁。
韩仲熙打量了韩仰玉一眼后漠然走开,卫宁则温声道;“从信说你昨晚很累,让你多睡一些。”
他累,从信就不累吗?回想起昨夜,韩仰玉红了脸,幸好可以用怒气来掩盖。
“他居然不告而别?他、他、他……”叠声说着,一张脸气得通红。
韩仰玉揉揉布满血丝的眼,擦掉眼泪。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
“我去追他!”他下了决定。
第十章
飞快地整理好行囊,韩仰玉没有时间跟父亲告别,也不想再重演一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相信依父亲爱惜卫宁的心,会懂得他此番生死相随的心意。
“少爷!”拦住他的,是卫宁张开的手,他挡住大门。“让从信一个人走吧,你这样追上去,会让从信为难的。”
“卫叔叔!”韩仰玉急得喷泪,大声喊道:“如果从信一定要去送死,我陪他去!”
“从信就是不想你跟,才偷偷的走。”卫宁正色道。
“他说不,我就要听吗?!”韩仰玉气到发抖。
他再也不想一个人被孤伶伶抛下,让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
与其心灵上的折磨,还不如跟着他去出生入死,可能还会活得快乐一些。
偏偏,他的恋人一点也不懂。
自以为是的北上,去做什么大唐的屏障!
“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只要两个人的心意不变,无论分别再久,你们的心终是在一起的。”
“我不要!我受够了!一次又一次,我跟从信还分别得不够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