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那家伙武功有多厉害,使出多么不可思议的招数,甚至一剑刺穿自己的胸膛,鄢子云都不会如此惊讶——这莽夫看来竟是不会武艺的!!他登时茫然无措地呆看着那倒在地上的尸体,直到旁边的女子开口唤他:“恩公……”
鄢子云这才注意到身后尚有一人。他扭过头看着躺在地上女子,她的双手被缚住,秀发散乱,月光下脸上泪痕交错,情状甚是可怜。
鄢子云连忙转身弯腰解开它手上的绳索,温言问道:“你是哪一家的女眷?能自己起来么?”这荒郊野外的,自己虽然不欺暗室,可还是得避避嫌。
那女子挣扎着想站起身来说话,可她似乎娇慵无力,身子一抬,瞬间又沉了下去。鄢子云暗叹一声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慢慢地坐在草地上。她嗫嚅着说:“我、我是李家的二小姐,昨日被这贼人掳来……本以为凶多吉少,幸而得遇英雄……啊——他、他还没死!!”她突然指着鄢子云身后惊惧地尖叫出声。
下一秒只见鄢子云手中抓住了一根蓝映映的细针,冷冷地看着已经跃开三尺有余的女子说道:“尹公子好会算计!不过这碧鳞针的毒性恐怕还不足以让在下毙命。”若不是刚才拉他起身是感觉到他手掌有异,恐怕自己已然沦为他的针下冤魂——一个富贵人家的女眷的手上又怎会长着一层薄茧?
“呵呵,看不出你虽然迂腐,倒还挺机灵的。碧鳞针不过是用来试试你罢了。”那人换了一副口气,抓下头上女子的假发扔在地上,清亮的眼睛促狭地看着鄢子云。
原来这才是大名鼎鼎的尹离忧,他就说嘛,那个莽汉怎么会有一个这样不搭调的名字?真是侮辱了这般雅驯的字眼。那家伙只怕是被人利用,白丧了命。
鄢子云静静地打量着他。那人身量修长,一头栗色的长发随风微微飘动,年纪甚轻,只在十七八岁上下,面目淡雅柔和,除了双眉的正中有一颗小小的朱砂痣外,可说毫无引人注目之处;但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一身肌肤却是诡异的雪白——一看他月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淡淡的唇色,还有泛着微黄的头发,鄢子云立刻便知道他身患有血虚之症。
瞬间鄢子云有一股冲动——强行喂他喝下几十碗当归补血汤,看看这样白玉一样的脸染上红晕会是什么模样。没办法,弟弟鄢子皓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大夫,耳濡目染,鄢子云当然也就懂得一些救死扶伤的粗浅医理。
“要抓我么?跟我过来!”尹离忧忽然飞身退开,鄢子云立刻随之飞奔起来,不抓到他送去法办,难消自己上当的心头之恨!
随着尹离忧来到下风口,鄢子云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袭来,清新宜人,嗯,倒挺像家中自己的那几盆宝贝优钵昙花的味道——哎呀,这是“销魂香”……险些又上了他的当!还好自己带着能避百毒的深海陵香木!当下他不闪不避,加快步伐直取尹离忧的后心。
“呵呵!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容易中毒……总算是肯出手了!”尹离忧转过身来笑吟吟地说道,“传闻鄢公子自创拳法‘黑白十九手’威力无俦,却一直无缘得见,今天离忧倒想见识见识。”他人虽然长相平凡,却言笑宴宴,风致嫣然,看在眼里说不出的舒坦。如不是他自己亲口承认,谁又能看出他正是掳走京中一十三名良家妇女的采花大盗?
鄢子云心中一凛。自己因极爱手谈,所以从围棋之道中悟出一套拳法“黑白十九手”,那不过是半年前的事,除了几个朋友之外,目前自己尚未用来与敌人过过招,他是从何处听来?看来“乱离门”信息灵敏,这倒大出鄢子云意料之外。
“好!今天就让你死而无憾,看招!”话音未落,鄢子云一招“无忧角”封罩住尹离忧的四处去路,这本是围棋中最为普通简洁的落棋之道,被鄢子云用在拳法上却大有威力。
尹离忧清啸一声:“好!”随即还了一掌,落点极为巧妙,正是“无忧角”的最薄弱环节——下盘,鄢子云一惊,立刻变招还击。
“在下贱名离忧,自然是不怕公子的‘无忧角’!”尹离忧轻笑一声,显得甚是开心。虽然他灵巧地化解了第一招,但鄢子云一见他的身便知他的武功远不如自己,当下更不答话,第二招“无忧劫”乘势又上。
“哎哟!这招真是厉害……”所谓“无忧劫”是指围棋中有杀无赔的一种打法,更是凌厉,尹离忧却似乎熟知此拳,双手一抬,轻轻一推,卸去“无忧劫”专打膻中气海的拳风,鄢子云见状暗叫:“蠢材!蠢材!!他明明只知道我这一手工夫的的来龙去脉,专诱我以这门功夫缠斗,自己却如此愚蠢,上了他大当还不知道。”
想通此节,他冷哼一声,立刻变换身法,用最最粗浅的“伏虎拳”与尹离忧交手,尹离忧似乎没想到他转瞬变招,“啊”的一声,肋上中了他一拳,身子一软便要摔倒。
鄢子云没想到这样胡乱的一击竟然得手。本来并没有击毙他的意思,但知道自己这一击力道刚猛,若是一掌劈死了他,倒叫他难以交差,当下他跃开三尺站定,见尹离忧身形一晃,扑倒在地。
知道他们这样的旁门左道诡计甚多,鄢子云一时不敢靠近查看,当下仍是飞过几枚铜钱打在尹离忧身上的数处大穴上,看他仍旧一动不动,这才慢慢地靠近。
“鄢公子,你要捉我去处死么?”尹离忧闭着眼睛问道。淡淡的长睫颤抖着,似乎十分害怕。他直接的问话让本来心有此意的鄢子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鄢公子,我从来没有伤过人,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呢……那些女人都是自愿跟着我走的,我不要,她们还寻死觅活的呢。唉……”他突然幽幽地叹息一声,如怨如诉,鄢子云心念一动,心想他此话倒也值得斟酌,毕竟现在案情还是一团模糊。
“鄢公子,如果我死了,你可要帮我好好下葬,我已经是个孤儿了,不要再让我做孤魂野鬼……”听他越扯越远,鄢子云总算发觉有异,却已经来不及闪避,一根小小的梅花针倏地钉进了自己的小腿!
“哈哈!解穴大法!”尹离忧站起来,微笑着看见鄢子云中针的腿渐渐痒麻难当,站立不住倒在地上——他的深海陵香木只能防止外部的毒素入侵,却不能防进入血液的毒药,鄢子云大恨,自己虽然一再小心,却料不到一时心软,上了他的大当。
“唉……子云哥哥,你打得人家好痛。”尹离忧叹了口气,嗔怪地看着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鄢子云,突然用令他毛骨悚然的口气和那不知所云的称谓对他柔声撒娇,“你忘记离忧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我?该怎样罚你呢?”他自言自语着,口气中的不怀好意让鄢子云全身寒毛直竖。
“子云哥哥,谁叫你硬要蹚这趟浑水呢?只好先委屈你一下,暂时随我离开京城,咱们慢慢地再算账。”他抱起全身无力的鄢子云,举重若轻,更低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鄢子云气得几欲晕倒,偏偏身子却是又软又麻,连一根小指头也动不了,“你……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