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缤山奔跑了好久,也不管四周的员工皆以吃惊的眼光看著他,就这么跑著。
今天阳光灿烂,自透明的玻璃投射在公司的中庭里。
这是雷氏集团的办公大楼中特有的设计,中庭有一个种满花草的温室,满满的绿意让人心情轻松,淡淡的花香可让人松弛下来。
挑空的中心挂著巨大的花篮,上面种满了漂亮的小雏菊,覆以肥沃的泥土;螺旋形的楼梯可以让人攀爬上去,看看这些挂在天空中的花篮。而下方的盆栽树木,更是让人心旷神怡,一片绿意教人流连忘返。
雷缤山推开温室的门,像个孩子似地紧紧再将门关上,仿佛不再让所有好奇的眼光再投射进自己紊乱的心房。
他喜欢这个地方,对于无法在东部牧场亲近大自然的他而言,这个地方是他可以假想自己处在森林中的小小乐园。
然而,身处这些平时可以使自己静下心来的地方,今天却完全无法冷静。
他的思绪好乱、好乱。
雷文的爱情来得好猛、好猛。
他再也厘不清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心情。
他真的爱上了雷文?
否则为什么之前完全不曾对那些环绕在雷文身边的女人有过这样如同吃醋的反应,现在反倒有了这样的悲哀情绪?
天空,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起来是那么地湛蓝。
云,纯洁地让人心痛。
他心里头好像有一些东西,慢慢地从自己的象牙塔中融解开来。
他是最了解雷文的人,然而却从来不知道雷文是这样爱他。
那么,自己是否有那种勇气反叛道德,去接受这样的一份爱?
他……
“小心!”
余升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一股力道将他推离了原本所站的地方。
那悬空而挂的花篮快速地自空中掉落,巨大的影子覆在雷缤山所站的位置,眼看著就要掉落在他的头上,但余升却快了一步,将他推了开来。
砰的一声——
刹那间,因为花篮破裂而发出的巨响震得温室里的玻璃都震动了起来,满天的风沙、小雏菊,全扬了起来。
“余升!”
雷缤山快速走近那破裂的花篮,只见余升已被压倒在地上,满身是血、昏迷不醒。
“你撑著点,我马上救你出来。”
他奋不顾身地将那些压在余升身上的碎片、沙土全部除去,不管那些碎片是否已经刮伤了他的手,他仍奋力地挖著。
“缤山!”
雷文的声音在此时传入温室,一群因巨响而过来察看情况的人也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别挖了,你的手都流血了。我去找工具把他挖出来。”
雷文见著雷缤山手已布满血痕,连忙阻止拚命挖工的他。
“不行,得快点……快过来帮忙!”雷缤山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紧张:“快点!”
所有在场的人立刻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救出被困在那堆植物和泥土中的余升。
泥土和花篮在落下时,还一并弄倒了在一旁的一些大型盆景,因此压在余升身上的重量相当可怕,也浪费了不少救援的时间。
雷缤山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著。
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意外教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撼。
* * *
一阵混乱,昏迷的余升在一个小时后,才让救护车载走。
“我跟你们去!”
在救护人员将余升抬上救护车时,雷缤山大声地说。
“不行,你身上也有伤。我们通知余明过来就可以了。”
雷文阻止他,阻止他再度奔向情敌的怀抱。
“放开我!”
雷缤山用力地甩开了那双令他心动的手。
雷文的脸上有著一丝丝的意外,一丝丝的诧异,还有……
许多的伤害。
雷缤山看见了,但也来不及收回了。
“余升是为了保护我而受伤的。”他一字一句地说著:“这时候不是你孩子气的时候。”
救护车很快地消失在雷氏集团气派的大门口,载著雷缤山的忧心及雷文受伤的心离去。
不该孩子气。
这个时候不应该耍小孩脾气。
雷文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被他甩开的手,有著一丝被遗弃的心伤。
自己在缤山的眼中,难道永远都是一个小孩?
“少爷,已经联络上正前往机场准备度蜜月的总裁了,她现在在线上,您要不要接?”
“少爷,记者好像已经听到风声了,现在有一些人围在大门口,等会儿会有更多,要请人赶他们走吗?”
“少爷,中庭……”
现在外界所有的人、事、物,在雷文的眼中、耳里,完全感受不到。
明明,明明刚刚他们——
就很有可能心心相印了。
为什么缤山总是要抛开他,让他的心无依无凭?
* * *
将因垂挂在半空的花篮掉落而受伤的余升送医后,他立刻被送进手术室。手术的时间十分的漫长,医生们在昏迷不醒的余升身上,插了许多的管子,药物不断地加到他的点滴里,注射到他体内。
然而,余升依旧不醒。
手术中的灯依然是亮的,电视萤幕上显示著五号开刀房的患者是余升。
雷缤山手上的血渍已经干涸了,留下一条又一条暗褐色的痕迹。
他却不停地发抖,眼神散涣。
“小山!”
雷芬与余明的身影出现在医院走廊的另一端,神情匆忙而焦虑。
“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余明紧张地抓著雷缤山询问:“他们说余升为了保护你而被花篮砸中,现在怎么会进了手术室?”
“对不起……”雷缤山心感无力而愧疚。“都是我的错……我……害了余升……”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余明困惑了,“是雷文又跟余升发生了什么纠纷,造成这场意外的吗?”
“喔,天啊……”雷芬掩住嘴,脸上的表情是错愕的。“小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看你……为什么你和小文都变得那么奇怪?”
“这跟小文没有关系。”
“不对,这件事一定跟小文有关。”
雷芬虽从不管商场上雷家男人的事,可这一次的事件实在是古怪得让人觉得不寻常。
“你最近跟小文都有点古怪,而你谈到小文的事,就像是要极力撇清关系似的,而小文却处处找小升的碴。你们、你们究竟是……”
“真的没有关系。”
对于雷芬的逼问,雷缤山无力招架。
他只得说:“姐,我们真的没事,请你等余升手术完了以后再来谈这些琐事。”
“手术结束了!”
余明大叫著,雷氏姐弟两人同时回过头,只见手术室的自动门已打开,脸色苍白的余升被推了出来。
“请问一下,你们是余先生的家属吗?”
“是的,我们是他的家属,请问医生,我弟弟他没事吗?”余明连忙紧跟著身著手术衣的医生问著。
“暂时是脱离险境了,不过……”
前一句话,让雷缤山三人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后的“不过”,却又让他们再度紧张了起来。
“不过什么?”
医生面有难色,许久才道:“他的脚,可能不能走路了。”
* * *
婚戒,两个圆满的圈闪著纯洁的光芒。
在回忆里,那婚戒的光彩刺眼得让人心痛。
幸福,好像一阵微风似的,掠过了他的身边,然后偷偷地、快速地溜过。 “这是怎么回事?医生,请你讲清楚一些!”
“今弟的脚,在重压之下伤到的是神经,也就是说,表皮的损伤是可以很快地复元的,他的腿骨虽是粉碎性骨折,稍过些时候,骨头会再次重生,可是麻烦的是他还伤到了神经……神经一旦受损,那是永久不能回复的;很遗憾,以现在的科学技术可能……可能无法让余先生再站起来、再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