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怎么坐在窗户边?」天上直人笑著,一如既往的走来。他的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如此笑著带著一点无赖劲,痞痞的笑著。
而他的身影在月光旁边,让我回过头去看著,一直看了许久。
「佳树今天没喝多少酒吧?陪我再喝一点。」
自说自话的男人坐了下面,身上古典的和服方便他把腿像个色老头一般盘了起来,而我还是正常的曲著腿坐在场塌米上而已——虽然是日式房间但是有著空调,暖气加上每个房间都有的电暖炉,还是暖哄哄的。他将手里拿的瓷酒瓶和两只杯子放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我很能喝酒,他也是千杯不倒,他的酒量其实也比我还好。
刚刚在宴席上他已经喝了许多了。现在他拿来的,是越乃寒梅的日本酒——一种我很喜欢的清淡味道酒。他倒了两杯,我接了过去,黑暗的房间里,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里的反射的光……
「新年快乐,佳树。」他这样举起杯来说道——他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了,但是他的眼睛和思维一样清晰。我举起杯跟他碰了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互相干掉这杯酒而已。
第二杯酒是我倒的,浅的酒杯,但是我的手很稳,没有一滴酒洒出来,窗户依旧开著,月光照进来,庭院里有几株梅花,他喝了几杯之后躺了过来,躺在我的腿上——我虽然不能长时间的如这里的人一般跪坐,但是曲起的膝和腿还是可以支撑一个大男人的头颅的。他似乎睡著了一般什么话都没说,我就著外面的月光,一个人独自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他把我的手拿过去把玩著,然后把我伸向酒瓶的另只手也抓下去,抚摸著,但是控制在他手心里。
「佳树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他呼吸的热气喷在我的肌肤上,他吻著,我的手。
我低下了头,将下颌放在他的头发里——粗硬的发丝,流氓的发式散开之后就是这样其实很洒脱的半长乱发……在我的脸颊上滑动,揉搓在我的皮肤上,带著一点烟气一点酒气……
我抱著他将他的头埋在我的怀里鼻端,他握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唇边轻轻吻著……
也许这样就是一辈子吧!
当我在他的身边感觉到的这种安静和放心,或者就可以抵抗得住一生的孤独悲伤?
我不知道。
「佳树……」他唤著,侧起了脸用他的脸摩擦我的脸颊,这个男人的气息一下子就扑上来——我没有逃跑,虽然也是因为手臂被他控制在手里:「嗯?……」
「佳树……你真可爱……」
——傻瓜发言!
我没吭声,没接他的话。
「佳树,我很自私,佳树——」他这样说道,将他的头在我怀里扭动著向门口的方向:「佳树,明明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却一直占据著你的身体——虽然在我的观念里,性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你怎么办呢?……」
——性是很正常的……
他又垂下了头将我的手拉近他的唇:「佳树,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佳树、佳树、佳树!」
突然划破了夜晚宁静的脚步声响在走廊里,一个男人大喝著:「大哥——!」的声音冲破了我们的沉默……他坐起了身,立刻跳起来的快捷几乎是甩开我的手臂——「什么事?」
他几步走出了这个冷冷的黑暗的空间,大踏步走到了前面的院子里,那边,已经是灯火通明。
站在门口的男人是我熟悉的脸:上次在大阪与天上谈话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捧著一个用白布包好的木箱。站在冷冷的雪地里。
天上直人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然后龙二也出现了,将政予夫人请了过来。
四周围满了人,所有的人屏息著,等待著。
我站在走廊的角落里,勉强可以在人缝里看到庭院的中央。
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还有许多盏灯笼,在人的手里,照著当场。
那个中年男人突然跪在了雪地里——所有的人都站直了看著他跪下去——他却一直将那个包白布的木箱举过头顶……突然我闻到了空气里飘来的味道……一种我太热悉的味道,一种,血腥的味道。
那个木箱,滴滴答答往下流著黏稠又赤黑的血。
我大概知道了!从那个形状来看,绝对是——他打开了白布,然后是木箱,一颗齐颈砍断的人的头颅出现在雪地上!
「大阪安生组暨关西联纵队从今天起解散!我,齐藤信胜!从今天起加入天上组全国联合会!」他大声如同喊一般叫了出来……
他身后,走出五个人,每个人将手中的木箱二解开:五颗人头。有男有女。
然后,他叩下头去,将额头放在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上——手却依旧举过头顶,将木箱里的人头捧得高高的!
踏前一步去接受这颗头颅的天上直人停了一步,将政子夫人扶在身边:「母亲大人。」
敢子夫人露著一丝笑容,踏前一步,亲手接过了那白木箱——她的喜悦,几乎可以泛滥的盖过空气里的寒冷!她看著那颗应该是年纪约五、六十岁的男人的头颅,笑著,开口了:「安生老大!今天你终于来了我们天上家了!我要用你的头颅,来祭拜老爷子!」
然后她转过头,对天上直人说道:「宣布吧。」
就在这样的一个新年的夜里,天上直人正式宣布天上组全国联合会接收原安生组的关西地盘,成立关西分郡。
我为那个男人缝合著手上的伤口——应该也是刀伤吧,明明麻醉不足,但这个男人一下眉都没皱,天上直人坐在旁边为他倒酒,他喝的又快又急似乎就拿酒来疗伤……
「辛苦你了,佳树——」他拦住了我,站在我面前:「我让人送你回去睡吧?」
「不用了……」
我什么话都没说,却感觉委屈万分的将自己委屈着……
虽然我似乎还没有感觉到为什么而委屈……
他摸了一下我的肩膀,似乎非常忙碌的奔去了。——连龙二,都也是来一个抱歉的微笑,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天上家,就在这个夜里,举行祭拜。
新年的夜里,轻得飘落的没有声音的雪里。我这样想著。我完了。
——性是很正常的……
多么可笑啊!
多么可笑啊!多么……令我自我厌恶啊……
人是很矛盾的生物。
当我决定远离开他的心灵时刻,似乎我的心灵已经缠绕在他的心灵上了。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将要失去的时候就开始珍惜——或者说已经预感到有一天终将失去,提前已经决定坚决不要与他有什么纠缠……
爱是残忍的。
我一直这么觉得。
爱让世界上两个陌生的人这么相遇在一起。明明没有任何血的羁绊但是却可以生死相许——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历史上天天发生在身边的!有这么多这么多人的爱情……冷眼看著身边一个女孩跳起来与奔跑而来的男朋友拥抱、接吻……冷冷的想著:说不定明天他们两个就恨的死去活来、最好一个变态的追杀另一个、然后变成明天报纸上的头版头条……
阴暗如我,也真是够变态了。
因为我不知道爱有什么好处呢。男女在一起能干什么?给女的买衣服首饰?炫耀?
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可笑!
而反观自己,活成这样,又有何自夸之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