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吗?是让人一眼就忘不了的人。
吸引人吗?他的眼睛好象就是个深的水渊。
牵扯人心吗?平淡中,平淡的眼睛和平淡的气息,却,如饮醇酒般无法移开眼睛。
不知道要说什么。宏政和和知都在那沉默中,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叶屋却开口了,扬起微悴的脸,抬起澈透的眸,明明白白问出了口:
\"请问,世子殿下,谁是大纳言的证人?\"
\"啊,这个!\"宏政立刻醒悟般一拍扇子,看了看和知:\"你也知道了吧?\"
\"哼。\"和知点头:\"是个侍卫。\"
--和知杀掉的堇姬的侍女之一是和知这府邸里一个侍卫的情人,他偷跑到大纳言那里告了密。
\"那么事情也不能一直这样放着。\"叶屋又说道。
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男宠……
那缜密的思维随时随地的冷静着。连宏政都有些讶异。
于是开始好象密谋一般,三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好象成了共犯。
这件事不能传到将军那边去,最好的办法是连大纳言也老病死去最好了!
--三个同样狠毒的人眼睛里闪着亮,在刹那的视线交汇里,和知和宏政交换了一个从小就彼此熟悉的微笑,而叶屋则是冷冷的晒笑了一下。好象早已习惯了那杀与被杀的阴谋诡计的重重黑暗里。
大纳言今年有60岁了,没有儿子,只有堇姬一个宝贝的女儿。
所以,
这件事必须做的彻底,在他把事情闹大之前把他解决。
临走的时候,
宏政再看了一眼送到殿廊外,叩首下去的那个蓝衣的人影,用他也听得到的声音,对和知说:
\"以后常带他来府里玩。\"
回首去看叶屋的和知,在春日的柔和光线里看到他微微眯细了眼睛--
在看火烧的晚云?在看我?
洋溢了温和,有些忧郁的哀愁,然后是化开了一般的松弛。
走过去,拥他入怀。
\"世子他很喜欢你呢!\"
28
那是一株异种的\"绯夜樱\"。
因为世子那句话,春天的暖晚,和知也带着叶屋一起来到了世子的府邸里。世子府里春天的景致就是好几树的\"绯夜樱\"--初开的时候,是那似有似无的红意晕染,而后在绽放的一个深夜粹然化为那澄净绝对的深红。
--只适合在夜的黑、月的柔、灯的朦胧里欣赏的美丽异种。
--算是光天化日吧?基本上围绕在世子身边的年青一辈高官都来了。叶屋看到了寺田的世子也在座,不禁向后闪了闪--和知在长几下握住了他的手,微笑的眼睛好象在安慰,而这时候世子也带着那干燥温和的笑声说话了:\"你们来了?\"
然后,所有的人虽不明了叶屋的身份却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得到的世子的微笑与关注--是和知的人啊?!看来也是世子看重的人呢!
于是,尽管还是习惯性的躲藏着什么,还是怯懦于如此多外人的眼光,本来微涩紧皱的眉也渐渐在阵阵风流月转中松开了。叶屋也随着大家一起端起了剔红漆盏,饮下了世子的微笑敬酒。和知夹过来的珍肴,也慢慢的吃一点。在一阵角笛的悠扬里,静静的,仰首去看那传奇里的\"绯夜樱\"。
摇坠下来的,纷纷樱雨里,杂着粉白或殷红的纷乱……
一起堕落了吗?
心变为红液的成熟,和着那未变的苍白……就那样一起堕落了……
美丽,
然后在那刹那,再一次,为自然所有的一切美丽而感受到生命的力量。
因为我还没有死。因为我还在这里看着这一切,所以,让我感到热意的,一定不是这樱,这月,这星,而是我生命的热量。
世子最宠的乐师在吹起了骨做的角笛。
没有三弦的激越清扬,也无八丈萧的混厚,只感到凄凉的美的角笛声一直和着月幽幽呜咽,世子他……果然是个风雅的人啊…………
--如果他不再用现在那种好奇的想挖出什么来的眼光看着我就更好了。
--好象是饱含着兴趣的刺探眼光,并没有什么话要问,却是深深凝视的目光……研究着,决判着,似乎在问:到底和知是喜欢你哪里啊?告诉我啊?我怎么不知道呢?奇怪啊?
……眼神交织的时候,好象可以听到他心里即将满溢出来的重重疑问……
而叶屋,只能将自己的懦弱,病怯,无力来让他看到一个最难堪最没有男人气的一面。
而至于为什么……请问这个人。
--看向自己的温柔眼光,嘘寒问暖的手与语,随时随地想要*近,几乎想要不顾他人视线的想接近的欲望……
有点想笑呢……
这世上喜欢\"老男人\"的男人,可能只有和知一个人了吧?!
日东升,月西沉。
天地在月已暗淡星已暗淡的时候居然这么冷这么黑啊?
点燃的篝火和身边的围障都要遮不住那清冷的春寒了……和知再一次伸手在几下握住了他的手,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为他暖一暖…………
歌舞也将结束,喝醉了的人们热的已经把衣领解开了,花的雨天也将在最后一阵的夜风里宣告结束……
宏政最后一次举杯:
\"饮尽此杯!\"
恭敬举杯,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眼光,然后那只手还紧紧的在和知的温热手心里……
微笑举杯,看着世子包容的赞许的有许多将来在里面的眼光,那只手紧握着这生的爱……
温和举杯,看着从来没有看过的和知的真心微笑,突然地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寒冷而踞高……
于是,
饮尽那杯。
命运的奇妙啊,在于人心的莫测。
每个人伸出手,将自己的心缠上命运的绳索,
而又在莫测的地方,因为莫测的原因,
转向了谁也不知道的方向。
29
听那个背弃了主人的侍卫说,
那个叶屋竟是一头被病痛伪装过了的野性夜鹫。
野性,黑暗,让人恐惧的危险。
于是宏政用了有生以来最强的好奇心去看他的眼睛--是分外的冷漠。对别人,对他自己都是毫不在意的冷漠,却在和知的凝视中露出了一点生的气味。
那夜里,在最凄凉的角笛声里,
他澈亮的眼眸里,出现了色彩--是映在里面的樱之色吗?还是那月之湄?星之璀?抑或是一种宏政出生至今没有见过的痛苦神伤呢?不知道,只知道在和知与他对视的片刻里,浓烈的情感已经盖过了所有的天地。
可是,
男宠?
男宠啊?……男宠不都是那种可爱漂亮的小侍童,或者是俊美粉气的旦角吗?
男宠的意思……和知也和他做那事吗?
身体想来也是看上去那样的清瘦苍白吧?尖刻的下颌曲线蜿蜒而上的是纤薄的唇,鼻尖,眉下,闪烁着清亮光芒几乎压倒月与星的修长双眸……如果说那个叶屋身上有哪里是分外惹人心的话,就是他的眼睛了!凝视一下,黑的瞳仁就好象印在了心里,即使现在闭上眼,那里面的无边哀愁就涌了上来……
铺天盖地,一个闪神就已经万劫不复。
问过和知:你是怎么弄到他的啊?
和知微笑微怔,然后回答:他就是我剑术恩师的儿子。
--嗯,听那侍卫的话,叶屋就在那样的病体喘息中连杀两人,刀法之凌厉,那时几乎没有一个人敢移动半分……压倒一切的恐怖的力量,鲜血的震慑而非言语。
宏政不由得又兴起想看看他刀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