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揉在肌肤上的战栗……
--\"我爱你!\"
--\"看清楚!是我!我比她还要爱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什么是爱?
和知!告诉我!
你爱我吗?你连将军都敢杀,你对我的爱已经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吗?
我呢……………………
我有……爱……吗?
我爱谁?
宏政?
不!
他可以给我这千树白梅,他可以给我比正妻更高的地位和尊重,他可以给我一切……
--而我刻到骨髓里的却是和知揉碎在我胸上的那一捧白瓣,沁入心脾的是和知双手的抚摸,如雷贯耳的是和知反复呓语的\"爱\"!
源--
谁在叫?
倏然回首,记忆里如海涛如巨浪,为他心酸为他的爱语痛苦为他第一次落泪的记忆!
和知……
和知……
叫他,没有任何回答……
举手,抱所有的梅香雪寒入怀……
胸口却永远为他揉入我骨的那捧白梅恸哭--
没有泪的,想起了那个人心伤恸哭。
为蝶,我还哭得出眼泪来。
为和知,为什么心这么苦却没有一颗泪水?为什么?为什么?
恨是什么?
爱又是什么?
43
宏政坐在廊沿,看着他喜爱这些白梅而迷醉的身影在雪寒梅冷的夜色里走了回来--
用胸口的热,将他拥入怀。
鼻前传来他的味道和香雪的寒……
为什么颤抖?
--冷吗?痛吗?
你哪里都不用去,在我怀里就可以忘记一切风雨……
--梅是我的!
他可以给你白梅十瓶,我可以给你千树繁花与一天飞雪!
只要你喜欢,一切都可以。
叶屋在他怀里抬起了头。
干净透明的眸里好象没了一切哀切,清亮澈骨的流水里有着决绝的放弃!
--什么都放弃了吧!什么都放弃掉!
宏政已经醉死在了他的眸里--
清亮的眼就是那天上缺席的星月,梅香已经化在了他的骨里,口唇开启的微动就是神鬼的咒语……
\"你爱我吗?\"
\"爱。\"
\"愿意为我做一切事吗?\"
\"愿意。\"
--神啊!他就是你派来给我的蛊毒吗?既是毒药,又为什么我竟心甘情愿、甘之若饴?!
叶屋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望向那浸在骨里的千树白梅,万里雪飞,
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
\"给我铲平这千树白梅!\"
那个新年的一月初七,飘飞的大雪从昨夜一直摇坠了整个白昼。
一天,
新任将军宏政将江户城二条城的传奇,拥有千树绝种白梅的百亩梅园铲平了。
谁说的?
成就了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千古绝唱的爱情,千倾梅花死得其所……
又是谁说的?
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曾经以为重要的东西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知道了,和知。
因为我正爱着。
44
第二十三代将军德川宏政即位后的第二个月,就下令查办寺田藩的走私案件。
举国震惊。
所有人都想要的寺田藩走私的最大证据--赦免状,其实并没有带出江户。
叶屋和蝶将它藏在了第一次初遇的神社牌坊下。
这份为寺田藩、影十手、黑道、官府人共同争夺的东西终于来到了它最不应该来到的最可怕的地方:将军本人的手里。
作出撤藩命令并从藩主本桥家大名到寺田藩在各地的代领商家全部问罪的决定是在那年的四月,短短的两个月,查出的罪证堆积如山。将军做了最严厉的处分--宏政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做法,三位老中都噤若寒蝉。血雨腥风人头如山,在四月最末,处死了寺田藩主本桥家全族。
五月十九日,是将军正妻的寿辰。
我姓小野,今年已经二十五岁,进二条城已经十六年,一直服侍以前的世子现在的将军千岁。自从殿下把那个男人接回二条城,就是我一直在近旁服侍。
虚弱却时不时有着锋利痛楚的凄利眼神的男人,是殿下的男宠。
五月十九日那天清晨。
殿下寝台有了动静的时候,我刚刚梳洗完,看向门外竟下起了漫天大雾。
花木葱笼的庭院和清冷起来的空气,侍女们纷纷起身的时候还在互相传告:今天一定很热闹!我膝行到寝殿里,正好殿下轻轻拍了拍手唤人--捧了新茶掂起脚尖走到寝台边,垂下头去将茶奉上。
--那个人还一直合着眼睡在殿下的臂上。
殿下就那么拥着他半欠起身端过去茶杯……还是把他弄醒了……
微皱起那尖挺的眉,修长的眸张开了一线却又怕光似的恼怒着扭了扭脸,再度偎向殿下温暖的怀……殿下轻声呵问着:再睡一会儿……然后将他放在了枕上,唤我拿衣服。
抬起头去寝台的角落里拿衣服的时候,殿下正为他盖上被子--褥上是整齐的,好象仅仅是相拥在一起入睡的样子…………
一路走去浴室的路上,将军不断的重复着每天都要说一遍的叮嘱:要让他按时吃药不能着凉劝他多吃一点看他不舒服就去唤医师来如果看他闷就去叫协庄左卫门来说笑话……几乎已经背过。
嗯嗯是是明白了您放心……
重复的谨慎回答是让主人放心的最好应答。
他一直睡到近午才起来。
吃了药好象一直反胃一般艰难的咽着早饭。将精致的小菜拿到他面前劝说着再多吃一些--他那时时蹙起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只比殿下小两岁,眼神里是让所有的人都心生怜惜的迷茫和痛苦……他是将军的男宠没错,在整个二条城里他是将军最珍视的人。
--可是,他的眼神却一直一直是那样看了心痛的痛苦。
今天是将军正妻的寿辰。将军今天一天都不会过来了。
大肆的庆贺和送礼从前几天就开始了,今天要在夫人那边开一天的宴席。
因为有鼓乐和能乐、狂言、歌舞伎的表演,所有的年轻侍卫、侍女都很想去看。
--他在午后就淡淡的吩咐:不用留在这里,你们都去吧。
我和三个年长的侍女留了下来伺候。
不知道殿下今夜会过来吗?
直到傍晚的暮色四合,他都一直倚在西边的廊下一个人坐着。看着庭里的白沙流水吗?时不时又仰望青空的侧脸挂着一种深深思索的深沉。
除了为他送茶,加衣,我没有去打扰他。
晚饭送来的时候,一同送来的进奉的新鲜梅子装在一只绘了淡紫铃兰的新碟里--他注视了一会儿,叫我先出去。
看他好象很有兴趣的样子,我把送晚饭来的人叫了来问清楚,然后在送茶去的时候禀告了他:
\"听说这碟梅子是相泽世子供奉的。\"
\"是吗?\"他淡淡的回应,好象已经失去了兴趣。
入夜很早他就睡了。
陆续回来的侍卫和侍女也都安寝了。那夜,将军是留宿在夫人那里。
睡在寝室的门边,梦里好象听到了失火一般的嘶喊尖叫声--唬地坐去身来,发现那并不是梦厣!
--夫人所住的殿落就在这正殿的左近,并不是失火,而是无数把火把照亮了半个天空!
叫嚷声和刀剑相撞的金铁声好象一阵阵的鼓声清晰的在这漏夜中传了过来……
一身冷汗。
--怎么会事?
将军殿下出事了吗?
爬起身来,值夜的侍卫还睡在殿外,他也没有带长刀,必须到院门处的值夜武士那里报告才行!
刚走了两步,那个人拍手叫人的声音就穿过了薄薄的纸门--
停下脚步,我先跪下打开了纸门:您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