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离开一个地方後,她会将在那里得到的所有东西都还回去。既然已恩断义绝,她不要再留著那些东西徒增心伤,也当是还了他们的恩情。
所以离开药王门後,她绝不碰与药草有关的东西;而离开丐帮,她归还了武功;离开安宁侯府,她还回去的是那仙乐也似的声嗓……
她尽量不要带走太多东西,也不去记住它们,以防回忆伤人。
但刚才,她似乎……突破了某道界线。
「姓严的,纳命来!」就在戴祸水怔忡发呆间,安宁侯府仅剩的数名护卫武师赶来截住大朝,让安宁侯又有余裕专心对付严公子。
说实话,严公子的功夫本来就不怎么样,大约可以在三脚猫群中横行,可一旦面对四脚猫,最好自动投降,省却死得难看。
而现在,他怀里又抱了个戴祸水,那更是连打都不必打,索性直接把脑袋伸过去给人砍。
戴祸水不停推著他的肩,要他放她下去,她不想连累他。
但他死也不肯松手。
他真的想找死吗?戴祸水以眼神责备他。
他只是气喘吁吁地喊:「放开你,我才真的叫死定了。」
大朝在一旁瞧著,气急败坏。「公子,你快放开戴姑娘,再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要完蛋啊!」她要解决这群护院武师不难,但需要时间,怕只怕,当她砍光这群护卫时,安宁侯也把严公子的脑袋斩下来了。
「你不明白,我只有抱著她,我和她才有一线生机。」严公子可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大朝却怎么也无法了解,既然戴祸水不愿动武,她就跟个累赘没两样,严公子抱著她,又怎会有生机?
「小心——」大朝眼睁睁看著安宁侯的大刀扫向戴祸水肩头,後者只是圆瞠著惊诧的水眸,毫无反击力地静待攻击落下。
嗤地一声,刀锋划破戴祸水衣裳,虽未及体,但那锐利的刀气已划破肌肤,血丝冒了出来。
只要再前进一分,戴祸水一条手臂约莫要保不住了。
严公子不顾安危,以肉掌挡向刀刃。
大朝掩脸,不敢看向那血肉横飞的场面。
「你死定了。」连安宁侯都以为这回稳把严公子砍成残废了。
但下一瞬,他那柄精钢所铸的大刀突然发出迸裂声响,锐利的刀刃在毫无阻挡下於半空中化成片片飞层,飘飘落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知道,场中所有人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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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府书房里,大朝正在向严公子报告这回剿灭安宁侯府的经过。
尽管安宁侯也算皇亲国戚,但如何比得过严公子这个当今王上眼前红人的布衣侯?
他只消略作打点,安宁侯的消失就像晨起的朝雾,在太阳升起後蒸发无踪般自然。
「不过我们这次攻打安宁侯府,惊动了兵部,王上派了林公公来问原因。」大朝说。
「你先把这段时间收集到安宁侯勾结江湖人士扰乱京城的报告,及那柄御赐上砍昏君、下斩谗臣的宝剑给他看。他接受便罢,否则,让他自个儿找王上要理由去。」他深信王上会为他摆平。因为,在斩掉安宁侯前,他曾利用在家养伤的时间和宰相大人取得联系,与她义结金兰,如果王上还想要他那位乾妹妹侍寝龙床,应该就不会太为难他这个乾哥哥。
「我知道了。」大朝颔首准备退下。
「慢著。」严公子喊住她。「水儿怎么样了?」毁掉安宁侯後,他一直忙著收拾善後。
有心与他抢夺戴祸水的人都有一定势力,这群人结合起来也是很麻烦的。未免夜长梦多,他将那股势力连根拔除,预计朝野都将因此而动荡一段时间。
所以他很专心地处理这些麻烦事,至今三天,没有去瞧过戴祸水。
虽然他很担心她,但他又不是大夫,天天腻在她身边也没用,不如利用时间办些正事。
他的收获颇佳,多数人都已与他约定放弃抢夺戴祸水。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严公子让他们相信戴祸水已遗忘那些技艺,那么抢她回去便没有作用了。
少数不死心的也被严公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雷厉风行的作为驱离。
最少十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有胆子来抢他的玩具,他这才有心思去挂怀戴祸水的伤势。
「安宁侯的刀上有毒,戴姑娘中了毒,御医正在想办法救她。不过……」大朝说不出口。
不必再问了,瞧大朝那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就知戴祸水的情况不妙。
「那些庸医既然救不了水儿,就把他们全赶走吧!她的伤我来想办法。」严公子发下豪语。
「公子。」大朝很是为难地看著他。「这样不太好吧?御医们已是国内有名的大夫,将他们全赶走了,万一戴姑娘毒伤恶化……我们还是拣几个留下来,以备不测。」
「不必了。」小朝气呼呼地冲进书房。「那些御医全教我给赶出去了。他们竟敢叫我们准备棺材,我把棺材抬到他家去!」
想不到戴祸水的情况糟到这等地步。严公子哪还有时间与大朝、小朝耍嘴皮子,拔腿就往客房跑去。
从安宁侯府回来後,他给她重新安排了靠近小厨房的房间,因为她爱吃嘛!他以为她会很快乐地天天窝在小厨房里开怀畅饮。
他工作太忙,没有很多时间陪她,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好。
他没想到她的伤那么严重,这几天他忙得连看她一眼都不曾,万一……
他不敢再想下去,欢乐的日子里失去她,就好像将阳光彻底隔绝他身边,那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她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安宁侯不行、阎王爷也不能。
「水儿。」冲进客房,他看到她坐在床上,泛黑的眼眸含著浓浓的疲惫望向他。几天不见,她的脸瘦得都凹下去了,两只手也细得像枯枝。
她的头发一点光泽也没有,乾乾黄黄地就像稻草。
她的眉心有著深深的黑气,那是身中剧毒的象徵。
那些无用的御医治了她这么多天,却一点也没把她医好,反而快将她的命给治飞了。
可恶!他在心里大声咒骂,真後悔让安宁侯死得太快,他应该将那浑蛋千刀万剐,让所有人都知道,敢动他严公子的女人就要有生死两难的心理准备。
戴祸水挥手与他打招呼。她的笑容好淡,像随时会消失无踪。
他知道她不会再开口,她就是那么固执的人。她觉得她如果继续发声,就会对不起当初栽培她唱歌的人,也断不了与过去的牵扯。
她一旦离开一个地方,便会将所有恩情尽数清偿;仿佛只有如此,她才能无债一身轻地迈向未来。
而且她执行得非常彻底,他记得在安宁侯府时,安宁侯的刀子差一分就要劈上她,她连动都没动,完全当自己不懂武功,尽管她其实身怀绝学。
为了「偿债」,她可以连命都不要,除非……
对了!他突然想起,有两次安宁侯的刀子劈向他,那时,他感到一股劲力加身,莫名其妙便逃过一劫了。
在侯府里,除了大朝和戴祸水外,严公子不认为还有其他人具备如此高强武艺,能救他於无形。
他不知道戴祸水为什么要这样,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她所为,但,这总是一线生机。
如果为了他,她愿意破例,或许她会在无意识中激起救人欲望……不管怎样都奸,她总是药王关门弟子,应该会比那些世俗庸医有本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