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没一起叫醒你?”仲儒见我闷闷不乐,已猜着七八分。
我牵强扯一扯唇,摇了摇头,穿着衬衫。
“别这样。”他扳过我身子,解释着:“你知道你的身体——”
“我晓得,所以我比较适合当老婆。”我使着性子,无来由的。
仲儒叹了一口气。
“这样好了,下星期一你回医院复诊时,我再问医生看看,如果他允许的话,我就每天让你陪我一起晨泳,好吗?”
“你保证?”我得意一笑。
“我保证。”他无奈地举起右手。
“太好了,奖励一下!”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苦笑着摇摇头,看着我套上西装裤,提了正事:“阿杰,这回面谈,你有没有把握?”
“放心好了,我在台湾考的托福成绩有六百多分,应该没问题。只是我原本念的是电影,现在要改修企业管理,可能需要多花些时间吧。”
“你可以的,我知道。”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系着领带。“那你呢?还是决定修文学?”
“嗯。对商我一点兴趣也没。”
“那真是可惜了你家那一大片产业了。”
“不差我的,反正我有两个出色的哥哥,那些交给他们打理就行了。”他豁达地说。
“真羡慕你,要是我有个哥哥或弟弟什么的,那就好了。”这一直是我摆脱不了的遗憾。身为独子,除了家业要继承之外,还有子嗣的问题;今天我却选择了仲儒。
继承家业是我义无反顾,也是我唯一能为我父母所做的了。是以我决定留美休养的这段期间,在不影响身体健康的状况下重返校园,修些商业课程以便将来好为郝氏做些事;今天就是我申请的学校通知面谈的日子。
“没有哥哥或弟弟,不过你有个不让须眉的妹妹,那也够了。”
说到小蔷,我总有许多的不舍,年纪轻轻,却因她无能的哥哥而必须被迫扛下家业,她甚至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苦了她了。”我的语气不自觉地幽幽然。“可以想见,一旦接了郝氏,她不知要被剥夺掉多少该享有的无忧日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别想那么多了,嗯?”他爱怜地拍了拍我脸颊。“对了,小蔷不是说这个暑假她要到美国来玩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
“就这一两天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可以游玩的暑假,一旦升上了大四,明年一毕业,她就得投身商场了。她是该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的。
***
乍见门外的小蔷,我几乎傻眼了!
两年不见,她出落得更为标致,美丽的脸蛋上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在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干练与犀利,跳耀着几分调皮的眸光有掩藏不住的智慧。这真的是我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吗?
一直都知道小蔷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却不知在环境无情的洗礼下,她竟美得神似……影影!
没错,她们俩身上散发着相同的气息,是T大经济系造就出来的气质吗?还是……
“哥!不认得我啦?”小蔷皱着鼻头,整脸凑到我眼前。
我回过神来,笑了笑。
“是快认不得了!”我捏了捏她的鼻头,抱了她一下,再拥着她的肩膀,带她进屋子。“怎么自己跑来了?不是说好要先给电话,让我们去机场接你的吗?”
小蔷边打量着这楝设备新颖、装璜典雅的大屋子,边回答:“上星期我就到美国了,在芝加哥待了几天,临时决定今天飞过来的——”
“芝加哥?你到芝加哥做什么?”
“小蔷?”从楼上下来的仲儒吃了一惊。刚才电铃响时,他还以为是钟点女佣离去时忘了拿什么东西而折回来,因为我们从不曾有过访客的。虽知小蔷近日会来,倒没想到她今天就到了。“怎么是你?”
“仲儒大哥。”小蔷笑着打招呼,也和他来个拥抱式的洋人见面礼仪。“怎么?不欢迎?”
“天天念着呢,哪会不欢迎。”仲儒也捏了捏她的鼻头。
“喂!你们两个怎么搞的?鼻子都被你们给捏扁了啦。”她揉了揉小巧的鼻头。“还真是物以类聚哩。”
仲儒笑看着我,似乎挺满意小蔷那句“物以类聚”。
“别胡说八道。”我紧张地睨了仲儒一眼,赶紧扯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到芝加哥做什么。”
“哥,可不可以吃过晚饭再说,我肚子好饿呢。”
“算你运气好,知道我今天准备了大餐,来得巧。”仲儒爱宠地摸摸小蔷的头,一把揽住她的腰带往餐厅去:“走吧,尝尝仲儒大哥的烤猪大餐去,包你大呼过瘾!”
“真的?太棒了!我听妈妈说仲儒大哥的手艺是一流的,一直没机会尝,今天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小蔷兴高采烈的,我看她口水都快流出来。“烤猪!哇……”
望着他们俩走进餐厅,我不禁一愣!她到底是谁的妹妹?仲儒可真进入状况,要不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还真忍不住要担心他会不会移情别恋?小蔷是绝对有条件和我竞争的,哈!
***
晚餐之后,我们三人坐在泳池畔闲聊。就着满天星斗,小蔷说了一些家人的近况和国内近期所发生的大事,为离群索居已久的我们注入一些人文气息。
片刻之后,贴心的仲儒藉故想游游泳、活络一下筋骨,而独留下我们兄妹俩。他猜想小蔷可能有些私密事要与我独谈——因为聊到最后,小蔷连职棒签赌案都搬出来聊了。
我们兄妹俩躺在池畔的躺椅上,望着池里如蛟龙的仲儒一趟又一趟的游来游去,沉默的气围盈斥我们之间。
猜想小蔷可能察觉出了我和仲儒的异样情愫。
是该公开的时候了,却是不知该如何启口;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只是既然选择了今生所爱,我必须对仲儒有所交代,这样对他也才算公平,不该一直将他摆在黑暗处的。
“哥——”在我犹豫间,小蔷突然开口,视线一直盯在池里的仲儒身上。“你快乐吗?”
心口不免一怔,我侧脸看向小蔷,迟疑许久——
“你早就知道了?”我答非所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苦笑一下。“在你来美国治疗之前。”
天啊!我在心里哀叫一声,闭起了眼。小蔷的聪明是不容责疑,只是没想到她心思细腻这般。
“有那么明显吗?”我也不禁苦笑。
“任谁看了仲儒大哥守在你病榻旁忧虑祈祷的样子,都会明白一二的。”她转头看了我一眼,两手枕在脑后。“那时候我只是怀疑而已……毕竟你曾那么深爱着影影。后来,听妈妈说了,我才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
“天啊!”我惊叫出口,身子弹坐而起,不堪地将脸埋在大掌里。妈妈早就知道了?原来妈妈早就看出来了,但是她却纵容着她的独生子选择爱男人……天啊!我究竟让我最最亲爱的妈咪承受着什么煎熬?我这算哪门子的孝子?我不是最宠溺妈妈的吗?我怎么……
“哥——”小蔷拉下我盖脸的大手,柔声说着:“你不需要自责的,你只是选择了你所爱而该爱的呀。”
我哀戚地摇着头:“我一定伤透了妈妈的心了,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她什么都不说,还一直拿仲儒当自己的儿子看,她还说她好像生了两个儿子……谁知道她是花了多少时间才说服自己承认她儿子原来是个同性恋的!她一定很难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