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来个menstalk,好好庆祝一番,仲儒就带我来这家名叫“爱人同志”的PUB;还真是menstalk,因为来这里的全是男人,虽然其中不乏长发披肩或束了马尾的,但我一眼就看出他们是男人。这没啥好讶异的,影影都会离开我了,还有什么事值得我大惊小怪的?
真正让我微感吃惊的是,仲儒好似这里的常客,他一领我进门,便有不少人同他打招呼;对于吧台内长得过分清秀的调酒师,更如交情匪浅般,从我一落座,他便老用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眼神瞄着我——带着戏谑、含着丝敌意……
仲儒看出我的疑惑,便主动告诉我,这间PUB是他和一个朋友合资经营的,他算是半个老板,不过他从不过问PUB的营业情形。原来,我并不真的了解仲儒;原来,除了学校的事之外,我对仲儒的私生活根本是一无所知。霎时,我有种不被重视的不悦与失落感;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哥儿们。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仲儒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任性使然,也许是……心中莫名陡升的郁闷感,教向来滴酒不沾的我像赌气般,连灌了三杯辛辣又烈口的威士忌。不久,一阵飘飘然,在我茫醉的视线里,俊逸翩翩的仲儒更俊美了几分……
我想,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我一定会为他疯狂的……
“仲儒——”我将高脚椅一旋,与仲儒并肩着,然后右手搭上他略微瘦削的肩头,左手晃晃装着金澄色酒液的酒杯,举向仲儒说:“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比我们学校的校花还美……来,我敬你一杯,美男子!干了它……”
还没沾到唇口,我的酒杯便被人夺了下来。
“你醉了,阿杰。”仲儒拿走我的酒,然后一口灌了它。“我替你干了它。你别喝了。”
我楞了楞,突然发现什么教人开心的趣事似地大笑起来——
“哈……你脸红了?仲儒,你脸红了对吧?哈……”PUB里的爵士乐掩不去我开心的笑声。“你的脸红了,哈……我说你长得美,你就脸红了,真好玩……”
像要印证我所言不虚似的,仲儒秀逸的俊脸又更红了,我发誓那绝非酒精的关系。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仲儒居然不好意思地想逃离这里。
我才不会称他的意呢。好不容易才探索到他的另一面,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谁要他不拿我当兄弟看,开了这么一家别致的PUB都不告诉我;我还以为像个忧郁小生的他只认得〈莎士比亚〉呢,没想到他交际广阔,PUB里二、三十人全都认识他似的,真教我不是滋味。
“你别这么扫兴好不好?我才开始有点……呃……喜欢喝酒……呃……你就扫我兴头?呃……”我没醉,但忍不住连打了几个酒嗝。“真不够朋……呃……友……”
“你喜欢喝,改天再来喝,现在我先送你回去休息。”说着,他就站起来。
“为什么要改天呢?”我嚷嚷着把他压回椅子上,又打了个酒嗝:“呃……告诉你……仲儒……今天是我们大学毕业的大日子呢,呃……来来来,你还没敬我呢。”我拿回我的酒杯,示意酒保添酒。
不过,可恶的酒保居然不买我的帐,是我要添酒的,他却径顾着看仲儒。可恶!改天我得建议仲儒炒他鱿鱼,免得他把客人都得罪光了。
而仲儒也和他同一个鼻孔出气。
“别再喝了,你心情不好,喝酒很容易醉的。”
“谁说我心情不好!”像刺痛什么似的,我反射性地大吼起来。
显然,我的吼声过于突兀而激烈,店里客人的视线纷纷向我投射而来,就连酒保、服务生,甚至是仲儒都呆楞住了!除了撩人心弦的爵士乐隐约轻扬外,店里再无一丝人语杂声。面对这样瞬间静止的氛围,我原本就郁闷的胸腔,如突爆的火山岩浆狂泻不止……
“是!我心情是不好!心情不好不就是应该大醉特醉的吗?为什么不让我喝?怕我喝垮你吗?”我不顾仲儒纠结的眉峰,快意地朝他咆哮着,还从牛仔裤里掏出一把纸钞:“你看看!放心好了!我有钱的!我郝杰从来不会欠人家的!没错,我家公司是快倒了,我就快变成穷光蛋了,可是你放心!我绝不会白吃白喝的!”
吼完,我粗暴地将大把钞票丢向调酒台,然后倾身夺了瓶洋酒,仰头就灌——
“阿杰——”仲儒看不惯我的野蛮,也回吼我一声,企图夺下我的酒瓶;其他人都怔忡住了。
“不要管我!这是我付了钱的——”避开仲儒的抢夺,我拎着酒瓶下了高脚椅。
不意,才脚尖着地,我立刻一个踉跄,身子不听使唤地往身后的钱墙瘫去——
“阿杰——”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及时扶住了我——仲儒写满担忧的脸就快贴着我滚烫的脸颊了。
看了就有气,我使劲甩开他的扶持,身子往墙靠去,一手仍紧箝着还有半瓶多的酒瓶:!
“走开!不要理我!谁都不要理我……走开……”我藉酒胡闹着。胸口的痛并不因为我的怒吼而稍减半分,相反地,我费了一整天极力想锁住的情影却在此刻破茧而出,重重地嵌入我迷茫的脑际。如遭碎玻璃狠狠地刺入我不堪一击的心口般苦痛难耐,我两手抱住酒瓶拥在胸前,无力地顺墙颓坐在地。“影影……我的影影……”
我痛楚地喃语着,突地,又仰头灌了口炽烧五脏的洋酒,企图掩饰我的狼狈和那即将狂奔而出的男儿泪。
仲儒见状,焦灼地蹲了下来;我又任性地挥开他多事的手——
“不要碰我!不要……”我想我快受不住了,鼻音浓浊,头痛欲裂。
“帮我扶他起来。”
这是仲儒的声音。随即烂醉如泥的我便感觉有人从我左右肩窝架我起来。
仲儒拿下我的酒瓶,我想避开却避不掉。
“扶到我车上去。”仲儒果真是大老板,一声令下,我就被架着往外走了。“小心点,别弄伤他了。”
我想抵抗,但是早已被酒精肆虐得无力反抗,任由他人摆布……
真不够意思!仲儒一定是怕我在这里闹场,砸了他的招牌……
***
我发誓我没醉,我真的没喝醉……要不,我不会清楚地看见坐在驾驶座上的仲儒阴寒着脸,眉心仿如盘结的老树根般紧纠不放;我知道他一定是气我刚刚的闹场。
我侧过身子,良心过意不去地想说些什么抱歉的话,但当我朦胧不清的醉眼不经意地瞄到我丢在后座的黑色学士袍和那束火辣辣的玫瑰花时,那样的黝黑和红艳又触动我的心海,我忍不住又想逗他了——
“仲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我的脑袋是有些混乱了,每个吐息都带着浓烈的酒味;隔着排档杆,我倾身向他:“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呃……我一定会爱……爱上你的……”
“磁——”地一声,一个紧急煞车,我差点撞坏车用音响。
“你也喝醉啦?……说煞车就煞车,我没系安全带耶。”我咕哝地抱怨着。虽然我知道我这不安分的样子,有没有系安全带其实是没差别的。
仲儒猛地面向我。他也真的喝醉了,因为我看到他一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红丝,像一簇簇烈火般,无言地怒燃着。我发现他也不住晃动着,晃得我脑袋不由一阵晕眩。该死!什么时候我开始贫血了?动不动就头晕。
“你别晃了行不行?”我一手去按住仲儒,想稳住他的晃动。“晃得我头好疼
陡地,仲儒竟两手紧箝住我的两只手臂,一反他平日的斯文,激动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