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食当食,有衣当穿,没米下锅打野鸡,鱼虾虫蚁皆美味,果涩果甜可裹腹就好,人生来去如浮云,春尽转眼又是冬。
年复年,日复日,岁岁月月随流水,枝上花空来年绿,片片落泥护根轻,自是有情天。
「那位鬼大哥,鱼已经死得很凄惨,你用不着再杀它千箸。」她才吃两口耶!
冷魉没好气地抬头一视,「我在检查它有没有刺。」
「你看过没刺的鱼吗?下回记得通知我来瞧热闹。」乞儿最爱凑热闹了。
「直接插在你头上更好。」冷魉漫不经心的扒了一口饭,习惯性地戳戮眼前的清蒸黄鱼。
「不吃就别浪费,你戳到我的心眼上了。」她不雅的踩着椅子,一把抢过那盘「尸骨」不全的鱼。
「小羽,坐好。」眉头微颦的风悲云不悦地一斥,伸手调好她的椅位。
没个安分时刻。
乞飞羽端着盘子闷头吃,不时吐出鱼刺。「他们四只鬼上辈子是哑巴呀!怎么都不说话。」
顶冷的。
吃饭是快乐的事,应该高高兴兴的大快朵颐,而不是一个个愁眉苦脸地像是来送葬,悲悲惨惨的提不起精神在应付。
好歹她也长得秀色可餐,是个俊朗小美男,起码的面子总该给吧!
「八宝鸭好吃吧?」
「嗯!」真爽口,甜酥得入脾。
「少说一句话,多吃两口肉。」风悲云责备地以下人拧乾的湿巾拭她嘴角。
这体贴的举止教人瞠目,四大护卫脑袋里一片空白。庄主该不会是生病了?或是中了邪法?
四张吃惊的冷脸有了一丝表情,手中的筷子高举不下,皆一副呆拙样的望着两人,闪电打雷都不若眼前这一幕来得惊骇,这是他们心目中敬畏的冷面庄主吗?
绝世愤俗,清冷独身。
「庄主,要不要请骆大夫进庄一趟?」冒着死谏危险的冷魑忧心一说。
风悲云微抬眼皮一睨,「你病了?」
「不,是……呃,庄主是否觉得身子微恙,恍神得厉害?」他不敢点明。
「你的意思是我病得不明事理,眼不清神不智地要你们来共食?」隐隐的愠火在他眼底跳动。
「属下无此意,但庄主的行为似乎超过属下所能理解的范围。」未雨先绸缪。
一句话——反常。
「你们其他人也这么认为?」他冷眼一扫,三颗脑袋明显地往下垂。
他在心底暗嘲。一时心血来潮要大夥儿聚聚好舒缓小羽的紧张,他们却当是大难临头地坐立不安,他有恐怖到人神共惧的地步吗?
不过,至少有一个不怕死的小人儿百无禁忌,不管他是不是在发火,一张笑脸永远甜呼呼地说着:四海之内皆兄弟。
「身体有恙就应该就诊,庄主是一庄支柱倒不得,请体谅属下们的僭越。」他们是出自关心。
风悲云的眼眸一深,似有发作之虞,此时,一双冰凉的小手覆上他额头,令他心中火苗顿消。
「小羽,你在干什么?」她想当起济世大夫不成,学人[察言观色」。
不烫呀!乞飞羽神情可人的偏着头,「你看起来没病呀!又不像中毒的模样。」
她洗净污垢的小脸散发着珍珠般光泽,煤灰下的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地沁着处子馨味,让她身旁的风悲云频频失常,几度欲品尝鲜嫩的粉颊。
先前的一小啄让他上了瘾,她柔滑的唇瓣嫩如牡丹,红艳多娇地等人采撷,口中幽香清清淡淡,未能深取颇为遗憾。
而那雪肤衬得明眸更加灿烂,像两潭终年常绿的碧湖引人入胜,亮得日月失色。
「你吃饱了?」
乞飞羽不满地夹了一大块鹌鹑肉往嘴巴塞,「不要挡我的胃,你太恶劣了。」
老是威胁人。
「吃慢些,肉里有骨头。」他慢条斯理地饮着汤,不赞同她的粗野吃法。
「我牙齿坚硬,石头都能嚼成泥……啊!」她一说完就自打嘴巴,咬痛了牙。
似笑非笑的浅淡微波浮在风悲云嘴边,「这么大还掉牙,人家可是会笑话的。」
「姓风的,你少说……风凉话。」她用小指挖出牙缝里的小骨头。
痛痛痛……他是毁天灭地的大恶魔,害她心爱的小牙肉加了味,咸咸的。
「嗯——小羽儿,你是嫌我太厚道了是吧!没拿你来炼丹。」音一冷,他以食指描绘她噘高的小嘴。
见风要转舵,她表情一变地往後缩,「悲云哥哥是天下第一好人,小小飞羽不足言重,风一吹就七零八落。」
一根羽毛能有多重,三岁孩童都吹得动,她是很认命地甘于无举足轻重,随风东飘西荡。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小舌甜如蜜酿?」好人?大概只有她一人这么想。
「糖吃多了嘛!人见人爱的烦恼就是有吃不完的糕饼点心。」人家的盛情不好推矩。
「怎样才能像你一般甜口甜舌呢?」他托着下颚故作思考。
「不可能啦!我的可爱是世间仅有、天上绝无……呃,大哥,你的眼神有点……暧昧。」不好,她的心口又在乱跳了。
「不暧昧,我只是要偷一口甜蜜。」倾身一俯,风悲云不偏不倚地吞没她的红菱小口。
哐啷一声,碗筷落地,还有人跌下椅子,一阵冷一阵热交互袭上众人的胸口,他们眼花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须臾之後,一脸满足的风悲云像喝了美酒般离唇,醺然地抚着留下他味道的微肿桃瓣。她真是个甜丫头,满口都是蜜汁。
「你……你又亲我!」
又?!
大家领悟的喔了一声,便胃口大开地尽情享用美食,心中吊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吓了他们一大跳。
吃吃吃,肚子都饿扁了,民以食为天,风花雪月之事不在职分之内。
暖风拂过悲情山庄,七色翎雀在枝头跳跃,是个春天吧!
第四章
蛾眉轻扫,羽刷淡抹,腮酡眼黛朱唇艳,水瞳翦翦碧云间,系发粉缎随风扬,翠衫绸衣绫罗裙,勾勒出一幅绝色美人图。
不是芙蓉不出水,养在池边顾影盼,羞得鸳鸯回泅游,哎呀两声催花开。
人见人爱的乞飞羽被迫换上一身女装,清丽的容颜稍一妆点即艳惊四座,身後的四朵花侍女——桃花、荷花、桂花和雪花一字排开,赞叹的目光让她心情沉重。
人要长得平凡些才会得天宠,太过妖艳可是易生妒,她是恨透了自己的长相,没事长那么美干么?祸害遗千年,蜂起蝶涌就为难了。
她一个人自在惯了,草堆里窝、树干上栖,冷地乾土睡得赛神仙,换上暖被软床还真是不舒服。
乞儿命、乞儿命,成不了凤凰的小雏鸠呀!
唉!想她有多久不曾当自己是姑娘家,浪迹天涯是小乞丐的使命,这下穿了一身新衣裳,她的打狗棒要往哪搁才不显眼,这是伴她江湖行的多年夥伴呐!
当初义父兼师父硬要送她一根小竹竿好赶狗,她百般推却不愿接下,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掉入网中的小灰兔,睁着圆滚滚的红眼睛说无辜。
不过,使久了倒是满上手的,人、竹之间有了「深厚」情感,驱起狗来十分方便。
狗眼果然看人低,不咬富人专追乞儿,这些年来不知好歹的狗儿大都拿来祭她的五脏庙,看看谁比较狠,是人凶还是狗狂。
「小姐,你……你在干什么?」生性怯弱的荷花嗫嚅的问道。
生性好动的乞飞羽得意地扬扬下巴,「我在装饰举世无双的小手杖。」
瞧,多可爱呀!完全合衬她现在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