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鸿钧找了人来清理房子,禁止任何史佳的体力劳动。他们在家里像对小夫妻、为着她能不能做饭的问题拌嘴的时候,鸿远的股票又连挂了两天跌停。
第三天晚上,鸿远董事会开了记者会,决议让丁鸿钧复职。总裁这方的答复记者会是机要秘书开的,表示将对手上淡水捷运线的土地做出既合法又适当的运用,并且会多方参考环保团体的意见。
那一整晚,丁鸿钧都在陪小秉打星际大战。
他整天在史佳身边打转,管东管西之外只是看文件签文件传真文件,然后再打几支电话,事情竟然就完全照他计划的进行至此。
史佳好笑地坐在电脑前流畅地用数位笔画图修图,一边想着这个很孩子气又很天才的男人。
奇怪的是今天一大早他就不见人影,不知道是不是依承诺让她看到一切顺利发展完成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虽然有这么一点不很愉悦的想法,史佳从起床就悬在那里的直觉却告诉她,接下来还有事情在等着她。
门铃响时,她就是这么七上八下地去开门的。
"你好,我是鸿远集团的代表丁鸿钧,想和您谈谈您手上一笔土地的事。"
丁鸿钧站在那里,笔挺的西装和有礼的笑容,加上耳熟的台词,史佳没什么困难就联想起他第一次到她家的情形。
他被ㄏㄡ出去,然后又在外头淋成落汤鸡的那一次。
"请进。"她笑吟吟地拉开门,决定这一次要善待他--顺便看他要搞什么把戏。
"谢谢。"丁鸿钧正正经经地坐下来,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双手捧到史挂面前。"这是我们对这片林地将有的规划,请您过目。"
史佳好奇地接过来,大略翻了一下。
"私人自然保有区?"她很快抓住了重点,询问地看他。
"保留原地貌,做为研究、观赏用途,聘请专家管理,严格审核进入活动的条件。"他也很重点地说出新出炉的方案。
"这样……你们公司要赔多少?"她已经不只是想到她自己的土地了。
"我们已经争取到政府支持的每年最大免税额,加上承诺的研究经费及地方上对水土保持工作的预算,永续经营的长远眼光下,我们并不吃亏。"丁鸿钧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我和我的孩子想去看鸟的时候,也要经过严格审核?"
"对于史小姐,我们另有安排,请您翻看契约的最后一页。"他还是不苟言笑的恭谨严肃貌,只是史佳碰到他帮忙翻页的手掌上,全是汗。
他在紧张什么?她疑惑地扫了他一眼,才低头看合约。
这一看,她就懂了。
A4大小的白纸上,只有这样短短几句话:
我愿意和丁鸿钧分享我的余生,与他一同建立家庭、扶老携幼、互敬互爱、生死与共,并且共享他对淡水捷运线土地的每一分地主专享的权利。
最后有条空白的黑线,是签名的地方。
"这句子好像在某个场合会讲的誓言……"史佳咕哝着,并不抬眼看他,免得让眼里的泪水满溢出来。
她对丁鸿钧伸出一只手。
"怎么了?"他一直压抑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看似客观地坐在一边。史佳突然出现个没预料到的动作,他就马上破功,着慌了起来。
她没回答他,伸着的手不耐烦地挥了两下。
"你要什么东西?"他快要紧张死了,史佳到底有做什么?
"笔啦!"她实在受不了了,抬起又哭又笑的脸。
"没有笔我怎么签字啊?"
尾声
丁鸿钧专心开车,小秉在驾驶座旁的位子上玩着望远镜,史佳坐在后座。车内的气压很低,和外面的天气一样,没有人想要讲话。
等红灯的空档,丁鸿钧戴上免持听筒,开始拨号。
"喂,您好。"后座史佳的手机响起,她用非常专业有礼温柔的态度接起来。
"喂,"丁鸿钧稳稳地踩了油门继续上路,并无损于他可怜兮兮的声音:"我需要道路救援。"
"什么道路救援?"史佳冷冷地、没什么兴趣地回问,一听就知道她在生气。
"我正在开车,我老婆正在生我的气、不肯跟我讲话。可不可以请你告诉她,我非常非常想念她甜美的声音,没有她快乐的说话吵闹声我没办法专心开车。拜托她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对宝宝不好。"
"这要看你做了什么好事让她生气啊。"她不自觉地摸摸自己六个月大的肚子,嘴里没好气地冷哼。
"我只是担心她重心不稳、走路不方便,在泥地上会跌跤嘛!不是故意不准她去看鸟,也不是故意大声吼她的。"他说得有理。
"是你承诺过我和小秉在任何想去的时候都可以去赏鸟的。"人家她今天就是突然很想去看看水笔仔、摸摸青蛙看看鸟嘛!
结果丁鸿钧竟然说她不--准--去!这家伙竟然不准她去欣赏自然风景、竟然这样对待他孩子的妈!她怎么这么苦命……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中来,原以为上天好意让她觅得了良人,没想到……呜……
从照后镜看到她的表情,丁鸿钧知道她又陷入那无法抑制的天马行空里去了。
孕妇的情绪不稳定。他在心里默念着妇产科医师的交代。
"可是我们还是来了呀!"因为她说什么都要来这一趟,不管是不是阴天、不管她是不是因为怀孕双脚浮肿不良于行。"你不要再生气,待会儿我会很小心地扶着你走、让你看到你想看的所有东西哦。"他极有耐心地哄她。
"好啦好啦!才不跟你计较这么多。"她才没这么小心眼。
是谁在人家答应了、上了车还气唬唬地不肯讲话的啊?丁鸿钧心里颇感委屈地偷想。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来看鸟吗?"脾气被安抚下来,史佳天下太平地开始找他聊天。
"为什么?"
"因为我昨天在书上读到,这个时节很多鸟类会带着刚学会飞行的小鸟过境台湾,我们这时候来看就可以看到鸟儿的一家人哦……"她叽叽喳喳地报告她自觉很有知性的充份理由。
"这也是你的胎教?"丁鸿钧很识趣地顺着准妈妈的兴头聊下去。
一旁兀自把玩望远镜的小秉,懒得搭理他这对无聊到在同一台车上用电话聊天的父母,反正老妈和丁叔叔结婚以后,他们两个就变成这样,老妈接起电话还要恶心巴拉地说一句"喂,您好。"他早就习惯了。
小秉还记得他问丁叔叔为什么那么爱和妈妈讲电话的时候,他竟然是有点害臊地回答:"唉,这对我跟你妈有不同的意义啦,等你长大谈恋爱你就懂了。"
恶!这些大人!小秉想,他才不想懂哩。
他对待会儿要看的弹涂鱼还比较有兴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