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不这么想--你对我们的爱情,究竟看成什么样的轻重?或者,我和过去的他比起来,真是轻如鸿毛的丝毫不值得一点商量妥协折衷退让的……外人?"
鸿钧闭上限,知道这话会有如利刃般划过他得来不易的爱情,但他还是要说,即使它同时也深深地在他心上开出了一道创口。
史佳被问傻了,还来不及反应些什么……
"妈妈!"小秉快乐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屋里冒出来,紧跟着人就开了纱窗蹦跳了过来。
丁鸿钧和史佳很快地从亲昵的姿势分开。
突来的失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抓紧身上的薄外套。
"下棋下完啦?"史佳蹲下身接住飞到她身旁的小秉。
"下了三局,我赢了爷爷一次。"小秉兴高采烈地报告战局。"本来还要再挑战,可是我想睡觉了。"
小男孩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呵欠。
"真是可惜啊!我们可是约好了以后要好好交流交流的。"
老丁先生跟着走了出来。
"你说是不是啊?小国手。"
"对啊!妈妈,我以后再来找丁爷爷下棋好不好?"小秉对爷爷点点头,问妈妈。
"好啊,只要丁爷爷说好,我们以后可以常来陪他。"
"那是当然。"老丁先生含笑的目光,对这对母子的接纳,不言而喻。
丁鸿钧开车送史佳和小秉回家。
这一趟出发前,谁也没想到回程会是比去时的紧张忐忑更让人难受的沉重低气压。
小秉累得在后座睡着,更是少了一个有效的缓冲剂。
直到汽车在徐家大门口停下,史佳才终于打破僵局。
"帮我向你父亲道谢,这一顿饭相当愉快。"说着她就要下车了。
"史佳!"丁鸿钧伸手拉住她。"今晚我说的那些话或许很难入耳……但是,我只是想试着表达我也会有的……委屈的感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她晶灿灿的注视下。
"我知道。"
她的回答简明而有力,并没有融入太多情绪。"我的很多观念习惯、想事情的方法不是一时间可以改变拔除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除了好之外,他还能说什么?
丁鸿钧和史佳一起下车,帮她把小秉从后座抱下来。
史佳在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一声怪异的"卡擦"伴随着闪光出现在近距离的某处。
未及抬起的询问的脸,已经被他抬起的手臂压向怪异的方向。
"别抬头,快点开门。"
丁鸿钧压低的声音透露着不容错认的紧张。
"我想我们遇上狗仔了。"
***
作梦也没想到她一个普通平凡到走在路上跌倒都不见得有人会多看一眼的女人,竟然会遭遇到她以为只有国家正副元首、当红影歌星才有资格获得的殊荣,成为报章杂志八卦媒体捕风捉影紧跟盯梢的对象。
史佳无力地坐在电脑前工作,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头去看茶几上那张报纸。
三天前的旧报纸了,还只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报,一张拍摄技巧拙劣、目标物模糊不清的照片,和一段以臆测和夸大占掉主要篇幅、真正属实的句子还得费心去找的报导,就是造成她这一连串灾难的导火线。鸿远收购内幕桃色无边?黄金单身汉之子已上小学?风流业主俏寡妇……
当事人均不作任何回应,记者只好自己半挖半制造,用上最原始的守株待兔伎俩,看能不能炒出什么人来说说话。
这些可笑的耸动标题她可以一笑置之。用电脑网路工作,她关在家里一整个礼拜都不打紧,但是小秉每天上学、放学和妈妈要出门都得打一场乱七八糟的混仗,才是让史佳最最光火的一件事。
丁家派来专业保镖护送又如何?他们最基本的自由都已经被侵犯了啊!
被她骂到快臭头的丁鸿钧,也根本不清楚为什么向来在商界以行事低调闻名的丁家会引来这么大的关注。
淡水那块土地的行政、法律运作都在正常进行中。
原本"鸿远'已经因为大动作竞标信义计划区的土地成功转移了社会大众和媒体的注意力,却因为这个报导让早已不是新闻的淡水捷运开发案再被炒起;利益商机都是次要,这其中身为地主的史佳和收购人身份的丁鸿钧互有牵扯的超大八卦,恐怕才是看好戏的人真正感兴趣的部分。
他们的关系以这种方式爆发,也让丁鸿钧在公司硬是压下投资案的威严立场尽失,董事会随时会召开,清算他失职的地方。
生活在短短几天内整个颠覆了过来,他们除了紧紧依靠着彼此外,都宁可暂且忘掉该去面对的责任、压力,该是对立的身份,和双方的坚持终有一边必须让步的事实。
还能不谈、不想的时候,就不要谈、不要想吧。
大门口有动静,史佳惊讶地竖起耳朵。这些天他们被恐怖的狗仔们吓怕了,干脆去拜托邻居从共用的后院小门进出比较省事。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还从大门口进来?那些记者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进来的是徐老太太,史佳赶紧靠上前去问东问西。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门口没人,记者都散了。"徐老太太脱下安全帽口罩。"又不是什么事关重大的社会新闻,这种八卦追了几天追不到,一定又有新的事情引开他们注意力了吧?"
"希望是这样。"
史佳耸耸肩,回到电脑前。
再晚一点,小秉被司机送回来,过不久,丁鸿钧也来了。
"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方法把新闻压了下去?"
史佳狐疑地盯着像在自己家一样安适自得地脱鞋喝茶看报的丁鸿钧。
"那样没营养的报导,本来就没什么存在的价值。"他翻过一页报纸,声音异常的冷淡。
很简单就承认了这个他做过的事实--捏死蚊子一样的小事。
"喔!"
她摸摸鼻子,没有再问下去,反正那些搞得她家鸡犬不宁的人统统消失最好,至于怎么消失的她没兴趣。
"早知道能这样,怎么一开始遇到这事你跟我一样无头苍蝇似的?"史佳比较好奇的是这个。
"我以前以为行事低调、端正言行就能明哲保身,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
丁鸿钧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她过来坐下。"还好遇到了高人指点。"
"事情过去就好了。"
史佳鸵鸟一样一头埋过他怀里,呼出一口气。
"总算又可以平静过日子。"
"没那么简单。"丁鸿钧竖直着眉摇摇头。"土地的事情我还在等着被清算斗争,在完全解决之前记者随时都会回头来追后续发展。"
"我有这么重要吗?"史佳无辜的小脸仰着看他。"我跟你只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对恋人,不是吗?"
"如果我是先遇到你的那个人,那么我会比较容易达成你这个愿望。"他的笑容很无奈。
"遇到庆云从来不是我这辈子的遗憾。"
史佳伸手碰了碰他的脸。"不过我也要说,即使没办法谈平凡人的恋爱,我还是很高兴我遇见了你。"
丁鸿钧笑开脸,这是他听史佳说过的、最接近深情的一句话。
"你知不知道明天就是自然景观住宅评估报告出炉的日子?"
很不幸在这个时刻,他脑子转过了一桩关系重大的事。
"你好像说过。"
这些日子,她烦得忘了。
"结果不一定会是可行的。"
"我知道。"
"如果计划不可行,非得大刀阔斧地开发的话,你……愿意卖了那块地吗?"丁鸿钧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