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钧帮我把顶楼被风掀翻的那扇天窗装回来了哩!"
妈妈很高兴,那扇窗子太重,去年被台风刮高原位后,家里就没人动得了。
"你今天穿这样很好看。"他又加了一句,对着史佳的眼是弯弯的笑意、赞叹。
史佳点点头,在脸红之前上楼去,下意识地暗暗打量了自己身上的针织洋装薄外套,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现在丁鸿钧每日的站岗任务已经取消。史佳要他把阳明山到汐止这段长长的路省着去睡觉,有时间再来就好,反正她又不像以前不让他进门,要不电话联络也行;她讨厌看他越来越像猫熊,而且是瘦猫熊的脸。
知道她是在心疼他,丁鸿钧自然是笑着满口答应。
不过他在徐家每天的出席率还是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电话更是三餐加消夜。他出国出差的那几天,徐家的电话线几乎要烧掉。
史佳换好衣服下楼,刚好看见丁鸿钧拎着米酒瓶从厨房里出来。
"就是巷子走出去右转的那家杂货店,没有招牌,你走路的时候留意一点就会看到。"徐老太太跟在后面叮咛着,一抬头看见史佳下来。"让史佳陪你去好了,你一个人绕得迷路反而麻…。"
"妈,你厨房不用留个人帮忙吗?"史佳问。
"不用了,再炒个菜,等着米酒加过炖鸡,就可以开饭了。"
两个人一起出了家门,在巷弄里走着很居家的步伐。
"你没告诉我你是鸿远的总裁。"史佳一开口就倒光了她一整天的心事。
"我还想说夸你漂亮怎么没什么反应哩!"丁鸿钧没很在意,还是开玩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闷闷地走着,不理他。
"这很严重吗?"丁鸿钧不解地看她。"讲过是个职称而已,跟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很大关联吧?'
"总裁是个非同小可的职位。"
"有什么不一样,你说来听听。"
"鸿远是你家开的吧?"
"没错,是我老爸四十年前创立的。"
"现在你差不多算是拥有这个王国。"这句话是肯定句。
"某个角度来说……勉强来说的话……好吧,算是。"
"你的言行举止都是被人注意、被人评断、被人理论、被说闲话的,一个不小心还会牵动到许多人的身家财产,包括你自己的。"史佳一口气说完。"你确定你还要跟我在一起?"
"除了最后那一项,你说的几点也是普通人的生活,不是吗?"他气定神困地。"只要是人,哪一个不被评断被理论被说闲话?"
"可是你不一样,你会有整个社会舆论的压力,别忘了那是来自倚赖你生存的很多很多人。"
"为什么我该有压力?我做错了什么事吗片
是的,他是有压力,有因为史佳而力排众议、来自所有其他人的压力,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单就伦理道德的观点来说,丁鸿钧认为自己绝对站得住脚。
他也希望史佳谈这段感情的心情跟他一样。
"或许你并不觉得你做错任何事,但是……"
"不是我觉得我没做错事,我是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很严肃地打断她。"真的要比的话,那些世家子弟行事的道德标准没有人比我高的。"
史佳瞬也不瞬地望向丁鸿钧。"对他们来说,女人并不是爱情。"
"正确答案是,他们并不一定知道有爱情这样东西。"丁鸿钧用空出的手梳梳她耳前的发。"多半是欲望,或是利益。"'
"你不是。"
"对,我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他叹气。"不要拿你自己跟那些人、那些事比较好吗?我很知道我人在爱情里。心甘情愿,问心无愧。"
"为什么你能这么坚定?"史佳还是用侧脸对着他。
"为什么不能?"丁鸿钧干脆把她扳过身来,定定地眼睛对眼睛。"当我看着你的时候,心里不曾有别的声音。"
"你心里的声音?"她听不懂。
"对啊!"他牵着史佳的手去碰他胸口的左侧。"它只会说,我要这个女人、我要好好地爱上这个女人、尽我所能好好地对待她。"
第七章
这天,依照惯例是丁鸿钧的"小秉日"。每逢"小秉日",在徐家吃过晚饭后了叔叔就是小秉的专属玩伴,不管是玩具游戏还是故事书,他都要奉陪到底,小秉的妈可不准来抢的。
史佳手握滑鼠对着荧幕,把她刚刚扫过去的图加工处理,改对比、画质、带出阴影,耳朵被那两个男生精力过剩的乒乒乓乓给塞满,心里也是。电脑前的她眼睛弯弯嘴角弯弯,画出来的人都有一脸浓得化不开的甜蜜。
就寝时间到了,当妈妈的还是要站出来扮黑脸,史佳拼命忍住笑盯着男生们失望却还是乖乖听命去刷牙小便,最后是大男生讲了一个不知从哪听来的怪兽故事把小男生给哄得甜甜入睡。
春天的夜晚,湿凉的空气中,史佳被丁鸿钧牵着手到家附近的人工湖边散步。月亮高挂天空,微风轻拂,很有恋人的气氛。
"我们看起来大概跟那些小毛头差不多吧?"史佳笑指着树丛里若隐若现的一对对情侣,回头问丁鸿钧。
"嗯,这样很好啊。"他的回答少了平时的热烈。
史佳站在路灯下检查他的黑眼圈。"我们家的小怪兽把你累坏了?"
"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我这个大怪兽!"丁鸿钧装出一副勇猛的样子,可惜没什么说服力。
"最近工作很累?"
这是史佳第一次主动问起他工作的事,这是他们默契中的话题禁地,牵涉到她很不想谈的、他的某项职责,在以往的谈话中都会尽量避过。
丁鸿钧也从来会不得给她压力的。
"嗯……最近我们在准备竞标一块信义计划区的国有地,得标的话,那块地的商机光芒应该可以遮掩掉一桩迟迟无法完成的土地投资案。"
他跟她,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迟了一会儿史佳才接话:"我给了你……很大的困扰吧?"
丁鸿钧略显疲惫的笑脸望着黑黑的天空一阵,才望向她。"有什么困扰呢?我常常会让心里的快乐塞满得看不见烦恼。"
"对那块地,你真的没有任何打算了吗?"
"这世上的商人都知道,投资不可能没有风险,胜败乃兵家常事。最坏的打算是,也许我要花很大的力气重建董事会对我的信心、可能还会让我的资产缩水一点,甚至……但是,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要说服你把它卖给我。"
"那为什么……"在和他相处的时候,史佳感受不到一丁点别有意图或是被要求的压力。
"我说过,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他耸耸肩,把几十亿的损失说得像在路上掉了十块钱。"我宁可有一天你愿意把原因告诉我,我们一起找到缓冲折衷的解决办法。"
"如果你认识我老公的话,也许你就能了解我的坚持。"
史佳让夜风扬起她的发档,凝视远方的星子,有如看到了往事。
"介意把他介绍给我吗?"
丁鸿钧力持镇定地,小心等待史佳首度愿意暴露她心里最脆弱敏感的角落。
"嗯……"她思考着该从哪里开始讲。"他叫庆云,如果还在的话他现在和我和你同样年纪。庆云是国中老师,教生物的。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也老是被他宠坏,皮得无法无天。"
"他长得怎么样?"丁鸿钧在徐家客厅的相片堆里已经看过了,但他还是想知道史佳眼中的徐庆云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