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样想,他还是挺受不了那些一本正经又隐隐约约欲言又止又窃笑的窥伺意味眼光。
件件案子都成功、都大卖赚钱,就这么一个特例,他新科总裁的英名尽失!
妈的!做人真无奈!
丁鸿钧忍不住要想:要是他像他们猜的那样得了地主什么好处也就算了,偏偏他就是没有,一丁点油水都没捞到过!
一顿她婆婆请的晚餐和一杯多买的豆浆,丁老大你还真甘愿啊!
"去!真是窝囊透了!"他忍不住就地骂起自己。
"还好啦!行事低调的鸿远总裁八卦满天飞,人们有些臆测是正常的。"何俊晔按下专用电梯的关门键,也适时把他们的对话关在人群之外。
原本早已压下来的鸿远买地的消息,不知怎么竟给传了出去。台面下暗自运作却无法完成收购,外头对掌门丁家传的风声版本可就多了,什么财务吃紧、掏空资产的可笑说法,竟然连自家公司的员工正事不管全凑过来看好戏!
"他们现在正在传的是什么?"丁鸿钧揉揉太阳穴,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还不算太离谱,有传言说出现了更大的财团来竞争这块地。"
"我倒希望是这样。"硬碰硬打仗都比现在这样绑手绑脚施展不开来得好。
"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尽快解决较好。公司已经投下这么多资源,没有失败和放弃的余地了。"
"我知道。"关系到他这个位子能不能坐下去的大案子,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他一定能找到不伤害史佳、也能保全案子的两全其美的办法的。
翻开这一阵子一直搁在他桌上的土地概况,史佳不肯卖的地稳稳地占住范围的正中央,让他们要做什么事都没办法……
"到手的土地,产权都弄清楚了?"
"早就弄好摆在一边了。"
"摆在一边?何必呢?我们在等什么?"丁鸿钧脑子里迸出一个想法。
"你昏头啦?"何俊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就等你压着的那块地啊!"
"不用等了,叫行政部门开始申请变更地目。"他果断地下令。
"你是说……"何俊晔狐疑地看着他追随已久的上司,不需很久就猜到他的打算。"你要一块地一块地、一件一件慢慢申请?"
"有何不可?"丁鸿钧思考中,手指不自觉地开始在办公桌上打拍子。"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没有上限的时间的办事效率绝对可以让我们满意。"
"缓兵之计,只能用于一时。"何俊晔理智地提醒他。"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毕竟这是你的公司、你的位子。"
机要秘书出去传令,申报作业照总裁指定的方式开始执行,同时对外公布鸿远的土地开发案延迟只是在等待主管机关的公文旅行。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丁鸿钧站起身,透过大玻璃窗望向外头灰蒙蒙的城市,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自嘲。
他只知道,原来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浪漫就是这副德性;要是丁鸿开在的话,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用他说过的话反过来笑他"浪漫到无可救药"。
老爸一生心血的公司都快要丢了,他却还是光顾着一个女人的感受,考虑着她的敏感、她的坚持,试图想敲开她的心门,弄懂、解决她的不愿。
他从来不是个巧言令色、甜言蜜语的人,这段时日他用最笨却是最不打扰她的方法去接近史佳的生活,讲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天可怜见,她的挣扎和矛盾他总算也都看在眼里,却只是更坚定了他要定这个女人的想法。
富商追求寡妇,这事儿光听起来就很龌龊。
她叫他回去想一想,他想了。他想到从小到大老爸教他分辨对错,让清明的内心来做决定,没教他们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
他的心在说:丁鸿钧,你喜欢上了一个好女孩。
就这么简单,所以他天天去见她,所以他愿意运用所能压下她不肯点头的案子,只是想尽力用自己仅知的温柔得到她的心,和她的答案。
她是有一些改变的,他感觉得出来;尤其是近来几天,每一天的十分钟里,史佳的眉头似乎不像以往那样纠结,在他絮絮叨叨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出她正在专心听他说话。那堵故意忽视他的防御墙,不见了。
为什么呢?他好奇着,却仍不敢轻举妄动。
看看手表,近午时分。她是在工作,还是已经去找东西吃?
史佳是个对人挺有责任感却又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自个儿的食衣住行,她总是懒懒的、随性的。
丁鸿钧冲动地拿起话筒,拨出那个早在一个多月前在她家打电话就默记在心里的号码。
只是想要听听她的声音,可以的话,问问她吃过饭没有。
反正她也不一定会理他,而且说不定她根本不在家。
还在百般说服自己,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是史佳的声音。
"呃……是我。"非常紧张,不过至少声音要装得镇定。
"丁鸿钧?你打电话给我?"
是他听错吗?他觉得史佳好像很想笑。
"对。"他喉咙干干的。"想问你,吃过饭了吗?"照着剧本演吧,虽然十一点半问人吃过饭了没好像很奇怪。
"哦,现在还早,晚点饿了才去吃。"
他差点没从皮椅上跌下来。
史佳没有挂他电话,还完完整整地回答了他没头没脑的问题!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
"我帮你带东西过去。"很好,还是记得要镇定。
"现在吗?"
"我三十分钟后到。你想吃什么?"好极了,这就是总裁该有的明快果决。
听着电话里她的答案,丁鸿钧要很用力才能让自己不欢呼出来。
呼吸有点吃力,他想,他的心脏大概还不习惯这样的雀跃。
第六章
史佳盘着腿坐起来,想试试这样坐着工作会不会比较舒服。
一分钟后她坐正,背脊打直,警告自己画图要专心。
再一分钟,她把大腿屈起来放在身下,跪坐在电脑椅上,抬回丢在一旁的滑鼠。
腿压久了会麻,她又抽出来放在身前,用双手去抱住。
几分钟后,她才发现自己正保持着这个白痴的少女发呆姿势,手上的工作一点进展也没有,更别提之前动来动去、坐立不安浪费掉的时间。
换言之,从放下丁鸿钧的电话到现在,她一点都没办法恢复原来正常工作的状态。
算了!
放弃挣扎的努力,史佳存档关机,离开座位到浴室里洗脸。
头发乱了,顺便梳一梳。
看起来还是很没精神,要不要去涂个口红?化个淡妆?还是换件衣服?
噢!够了史佳!那个傻瓜只是要帮你送个午饭,你这厢蠢兮兮的在兴奋紧张些什么!
女为悦己者容……
这句话平空冒出脑海,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颊飞上两朵红云。
那次和妈妈谈过之后,史佳心中一向的坚决少了有力的支撑,换上矛盾的摇摆不定。
庆云走了一年多……有一年多那么久吗?她还是清楚地记得他的话、他爱吃的菜、他常哼的歌;小秉玩着爸爸买的玩具,住在爸爸和妈妈一同布置的家里。
柜子里有对陶瓷做的牛夫妻,是交往时属牛的庆云送她的;那时他还叮咛她如果有天不小心弄坏了其中一只,她就要把另一只打破,两只一起埋在土里,让它们永远不分开。
当时她笑他像个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