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方才那位骑在良驹上叱风云、不可一世的贵公子,不知为何竟被马儿摔落,正巧落于附近饭馆收集馊水的桶子里。
「不准笑、不准笑!我爹可是知府大人,敢嘲笑我,我就要我爹将你们全捉去关。不准笑!」
满身馊水、散发着恶臭的男子放声恫吓,只可惜连他心爱的骏马也丢下他疾奔而去,徒留他扯喉大喊,却怎么也挡不住众人的窃笑。
「活该,谁教他在狭路上猖狂。」秦飞虹柔声柔气地为大伙儿抱不平。
「妹子,大家闺秀,不应在人后批评。」秦飞轩随意应了声。
「反正我是被丈夫休了的不良妇女,并非大家闺秀,大哥也就别太强求。」
「妳喔!」这声叫唤里包含了宠溺和宽容,对这在感情上受创的妹子,他只有更多的疼惜之心,而无丝毫的不屑。
忽然,秦飞轩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
谁!?
秦飞轩抬起不符实际年龄、看来清秀俊雅的容貌,看见酒馆二楼里,坐着一名拥有犀利双眸、目光炯炯的男子。
吁!幸好他不是被蛇盯上的小青蛙。
那人是否以为方才是有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会使那个笨蛋纨子弟被马摔落,遂正虎视眈眈地观察?
「大哥,回魂啰!你在想什么?你再不走,我就邀你再游一回市集。」秦飞虹嗲声嗲气地威胁。
「是、是,咱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若要再逛一回,倒不如教他被马蹄一脚踢昏来得爽快。
「王爷,怎么了?」
方才初落座时好似瞥见了些什么,只怪他迟了一会儿才上楼,没瞧见精采的片段。那谢知府的狗儿子是该有人给他些教训,不过那人是谁?好俊的功夫!竟连他也辨不清。
好才之心顿起,想将他揽为己用,否则当使他无法妨碍他。
「没事,继续方才的话题吧!」
「是。」
两名看来与一般老百姓不同的男子,坐于酒馆静僻一隅,避开可能被旁人听见的危机,开始对谈。
***
走进一栋看似颇具年代的建筑物里,宽敞却不见奢华,简朴的摆设显示一切皆以实用性为最高原则。
再往内行,多了些女性纤柔的风味;推开房门,这儿是秦家外传被退货,实则是提议退货的独生女──秦飞虹的香闺。
「饶了我吧,诸位贵夫人们,小人不堪如此蹂躏吶!」秦飞轩只敢动动嘴皮子,不敢真的动手挣开细致的两双柔荑,只能任她们对他上下其手。
「啐,竟说我们献的殷勤是种蹂躏,罪不可恕!」
柔荑更使劲地攀附住直求饶的秦飞轩的身子。
「娘亲,您儿子我已二十有五,您这么做,无异是种蹂躏,不是吗?」秦飞轩苦着张鹅蛋脸,端坐在椅子上,仍是不敢稍动,因他深知反抗的下场只会更惨。
「大哥,谁教你这么忙,平日想见个面,你都说无暇多谈,今儿个好不容易被我们逮住,你就认命吧!」秦飞虹精美的小口,柔柔地道出累积已久的埋怨。
太久没新鲜的乐子了,秦飞虹闷得有些慌。下午有大哥陪着出外逛逛,偏偏这位秦府现任当家没用地直喊累,害她逛得不过瘾,只好回宅,伙同母亲大人玩玩许久没玩的游乐。
这位已升格为人母的女性,玩心仍未稍减,平时只是将之收敛、隐忍,而今有母亲陪同作乱,怎可不多回味回味未出嫁前那单纯愉快的记忆?
「好了!」多欣喜愉快的欢呼。
可怜又无耐的秦飞轩,被母亲及妹子一人一边架至铜镜前,要他睁大眼睛瞧得仔细些。
「哇啊!果真如我记忆中的样子,好美喔!」秦家的主母柳无双,因为很会寻找乐子,常保心情愉快,所以驻颜有术,外表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她生下的孩子,尤其以前两胎最像她,皆有一张欺骗世人的娃娃脸。
但这可人的娃娃脸对女人家而言,既可取悦自己,又令人赏心悦目;但对男子而言,尤其是现在一肩扛起家业的秦飞轩来说,真可谓诸多不便。
「大哥,你好漂亮喔!」
「妳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妳自己?」他们俩的长相很相似,早已非一天两天的事。
秦飞轩逃了好些年,总算以为这对母女俩已经玩腻替他妆扮的游戏,更何况他已经成年,早已脱离那酷似女性、性别暧昧不清的岁月,再要他扮女妆,肯定会是男不男、女不女的。
可当秦飞轩定睛向铜镜一望时,他的心情顿时沮丧至极点。他知道他长得俊秀,长得易吸引女性回眸青睐,而他深切地以为多年后的今天,早已是成熟男性的自己,除了脸蛋俊美了点、身材瘦削了点外,可是男人味十足,再也不会像个小女儿家,秀里秀气的。
结果一打扮起来,不知是娘亲的化妆技巧太好,抑或是他本身就脂粉味极重,他一着女装,简直就和身旁的妹子似是同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一样,好一个娉婷多姿的美人胚子。
「娘,妳觉得是插金簪、银簪、玉簪,还是花簪好呢?」秦飞虹兴味盎然地想将难得逮获的大哥打扮得花枝招展。
「这个嘛……妳大哥天生美人样,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怎么打扮怎么美,好难决定喔!呵呵呵!」
柳无双亦是一副玩上瘾的德行,弄得秦飞轩头皮直发麻。
「娘亲,大哥有没有来这儿……噗哧!」前些日子流浪够久的秦家二儿子秦飞旭,终于良心发现回家与家人叙叙。想不到回家没多久,便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他闷笑得俊脸都斜了一边。
「天啊!原来我有两个姊姊,直到今日我才晓得原来我才是长子,哈哈哈!」不知自制捧腹狂笑的秦飞旭,毁了他尔雅的形象。
「是呀,我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该继承家业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亲爱的弟弟秦飞旭。」秦飞轩咬牙切齿地自齿缝中迸出话来。
「哦,不!」最怕这点的秦飞旭赶忙收敛些。
不过他的努力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又有新成员加入──小弟秦飞扬。
他先是愣了老半天,只因他当时年纪太小,没有秦飞轩曾被如此捉弄过的记忆,只以为大姊怎么多了个分身。经解说后,他更是狂笑得直在地上打滚,怎么也止不住笑。
认命的秦飞轩抑郁得任两朵笑得乱颤的花儿玩弄,其它人则在一旁画蛇添足地大肆称赞,度过了一个不事生产的午后。
***
新月牙儿半隐半现地垂挂在半空中,空气中散布着冷冽的气息,在这初春的夜风中,寒意未全退尽,实不适合仅着单薄的外衣在屋外受风吹袭。
「王爷,夜露凝重,当多添件衣物。」相当符合这阴惨惨的夜色的低沉嗓音响起。
「二师兄,这儿又非王府,你又何必一定非唤我王爷不可?」调侃意味极重。
谣传中野心十足、年轻有为的五王爷齐昊,对着视线所不能辨清的闇黑说道,却早料到会得不到应得的响应。
齐昊明了若非遵从师父的命令,二师兄项兮玄是绝不愿为他所用,反倒情愿云游四海,甚或被他所逼亡命天涯,就是不可能对他尽忠。
没有再发出交谈声的夜空,回复原有的静谧,静得连呼吸声也显刺耳,幸好冷飕飕的风又扬起,使得死寂的氛围添上些许声响。
啪!
忽有细碎的声音响起,虽有风声掩饰,那声响在一般人的耳中或许听不见,或以为是风的杰作,但在齐昊的耳里,它代表着在这种难以视物的迷蒙月夜有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