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你长得不错。”我诚实以对。
“那要谢谢我有双基因优良的父母。”听见他提起父母的声音降了几度,我猜他的父母感情不太融洽。
他别过头。“别再看我了,再看,我就走了。”
这会儿,他声音里又浅浅带了羞涩,我不禁一笑。
“多大年纪了?”
“二十四。怎么,喝个咖啡还要身家调查?”他哂然。
“因为你的年纪与你身上的忧郁不符。”
振羽懂交际,我懂人心。我经商之所以成功,也得归功我的识人,我很懂得观察。
蓦地,他的眼眸宜直锁住我,似在审思我这句话真实性有多少的样子。
我大方地让他瞧,却也暗暗欣赏起他那双认真的眼睛,认真的让我著了迷。
忽而,他话题一转,“天气有点冷了,不介意的话,借我你的围巾。”
没有恳请的意味,他的话很直,我也不在意地亲自帮他系上,在收手时,听见了短短的一句谢谢,然后才抬头盯著我。
我笑了。
我叫任远流。
“魏楚。”他的名字如同他的个性简洁有力。
冷冷的十一月天里,在东区的街道里,我想,我找到了我要的幸福。
一个名叫魏楚的男人。
一个注定教我这大男人心碎的人。
两个出色的男人坐在咖啡店里,吸引来的目光自然加倍。
我习以为常,看来对方也处之泰然。
“他们看他们的,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淡淡地回答我。
他只说了这句话,就静静地啜饮咖啡,我也不爱说话,默默欣赏著他。
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的冷空气渗透不了,不过楚身上散发的寒意就足够和冷气对打。
“你一向都这么冶吗?”我想没人天生是个冷气机。
短暂的错愕,楚垂下眼,又喝咖啡,十足地不爱说话。
“楚…”我不自禁地想拉近彼此的关系。
他抬头,眼底明显摆出不悦,“我们不熟,别佯装热络。”
他的冷与我的热形成强烈对比。
“你家是不是卖冷气的?”我试著缓和场面。
终于,楚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只见他瞠目,然后噗哧一笑,看来他能接受我的幽默。
“终于笑了,何必老扳著一张脸?”
楚止笑,搅拌著咖啡杯里的汤匙,不停地转著,通常有心事的人就会重复同样的动作,我晓得他大概也有,可是却不想跟我说,我甚至在猜,能让他倾诉的人真的有吗?
好久后,他再开口。
“我说了,别那样看著我。”
“你不喜欢?”他直来,我也直往。
停下搅拌的动作,左手撑住下颗,他仍避开我的眼神,“我不喜欢有人看穿我。”
喔!原来是个防御心极强的野生动物。
为了卸下他的心防,我道:“不是想看穿你,我也没那么大本事,只是喜欢看著你罢了,没有其他用意。”
冷不防,他转头,脱口:“你刚刚就……”适时打住,他没再说下去。
我也猜得出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在刚才看穿了他的忧郁,我想这就是他接受我邀纺的原因,不只我试探他的性向,他也在试探我的用意。
“楚,我没恶意的。”尽管他反对,我依然喊著自己喜欢的方式。
他不搭理我,迳自陷入他的世界里,看来是觉得我真的无害,所以连理我也不想,真是个自我的人。
既然他不反对,我也继续盯著他。
这晚,我们就这著无言坐著。
他有他的世界,我也有我的。
坐到店打烊了,我们相偕离开。
“我送你回去?”我问,没得到他的回答,不过他倒是远远跟著我。
我认为要是魏楚会让人觉得好相处,或许是因为他声音不多,且,还得切记不要踏人他的禁区内。
觉得他步伐太慢,我停下候著他,等他撞进我胸膛前。
“虽然我们不熟,但就因为不熟,有些话才能对我说,不是吗?”一个晚上,没聊上几句,依商人的角度而看,很浪费。
他闪著怀疑的眼神,反问:“你真的不想跟我深入?”
为他的机灵而笑,我又迈步向前。
给了我地址,他一入座立即闭上眼睛,那行为有种信任我的感觉。
十一点多的马路,车子仍有,不过少了大半,我却特别放慢速度,驶在慢车道上,为的是多延长和楚相处的时间。
四十几分钟后,还是抵达他家楼下,我唤醒他。
“楚,到家了!”
“思……”他吟了声,睁开眼睛,无辜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仿佛在确定我是谁的样子,好久后才真的算清醒。
在他开车门前,我问:“不说声谢吗?”
“谢谢。”他机械式地回应。
忽然兴起玩笑之心,我道:“楚,若说我想要求一个吻,你会……”到嘴的声音没吐完,楚略嫌冰冷的唇已在我唇上轻轻一点。
那刹那,我内心怔仲不已,我清楚,我体内的血液全都在为他翻腾,不过一个吻,却带给了我莫大的震撼。几乎是同时间地,我又拉回他要离开的身体,关上车门,在我疯狂的拥吻他前,有那么短短几秒的视线交错。
光是那几秒,我就知道楚非常清楚我接下来会这么做,而他也不动声色接受了我的举动,然后回吻我。
意犹未尽后,我放开他,胸膛的起伏异常地剧烈。
我们俩人身上不同的古龙水味道相混合了,就在这狭窄的车子里,混出了另一种不同的契合。
如我,楚也是脸色泛红地看著我。
“抱歉,我克制不住。”楚什么也没说,等待呼吸平稳,跟著下车,我也下车,拉住他的手腕。
“明天,一块吃个饭?”感受到这个吻对我们俩人都有影响,我得寸进尺。
正猜著他或许会给我不想听的答案,眼睛却瞧见他那抹纯真的笑。
“好啊!晚餐,五点你来接我,地点你决定。”
我又发现了楚的习惯,他似乎习惯站在主导的地位。
“因为节省时间啊。”他回道。
“好,我五点会来接你。”我比他更好相处。
每到深夜,我整个人都会散发出强烈的寂寞,好想……好想彻底抱住一个人,什么也不做,就只单单地、轻轻地抱住他,享受他的体温、他的呼吸和他带给我的实在感。
无怪乎夜晚也是另一部份的人开始活跃的时机。
洗了个热水澡,我躺在休闲椅上,望著落地窗外的弦月。
心底忽地涌上一股想要听楚声音的欲望,可惜,到此刻我才想起自己忘记问他的电话了。
唇不自觉地笑得愉快,整个晚上,满满的幸福,都是魏楚带给我的。
爸妈的婚姻是一见钟情,没想到我亦然,对一个认识不满两个钟头的男人,深深地陷下去了。
曾经,因为自己的身份,我异常厌恶自己,总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怎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直到高三时在图书馆看见一本书籍,书里的内容就是解释同性恋。
满满两百多页的书,我翻得时候手几乎都在抖,直到最后一页,我也哭了出来,在偌大又宁静的图书馆里,我毫不在乎地放声哭泣。
现在想来,大概是其他人都以为我压力太大在发泄,所以也没出声制止我,让我哭了整整两分钟。
我哭的原因是因为我终于明白同性恋不是病、不该死,只是一种不同而已。
那一天,我的世界仿佛两极化地颠倒了,从此不再以自己为耻,慢慢学著爱自己,也接受了别的男人。
到了现在,还能活著爱人,我需要感谢的人太多太多了……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任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