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我轻轻哼声,人已离开卧室。
“楚……”他喊我,在大门前二度拦下我,“为什么那么急著走?”
“家里有人等我。”我据实以告。
“不能在这里过夜?”
我等他问,他却不问,害我想报复的心态顿时随浪潮退去。
“他在等我。”我强调。
远流仍是什么也没问,仅在我颈边印下一个吻,轻、柔,他的叹息也一并融人我的身体内。
第八章
我的头,痛。
自从离开远流后,我的头就不时地会痛,尤其,每当我想起他时。
回转身体,我的背贴在门板上。
“你还是不了解我的意思。”这种麻烦事,我实在想早一天解决,好能专心投入工作中。
“要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
理由——两个字,一时扼住我的喉咙。
对啊,分手都是要理由,但,什么理由?
难道就跟他说因为天气暖了,我不需要暖炉?
左思右想后,结果,也只有这个理由足以成型。
暖炉?任远流听了,情绪没有我预估中的激动,他竞是朗声大笑,笑得连眼泪也流出,够夸张了。
我静立一边,接受他的讪笑。
他笑停了,才对我说:“等你哪天不赶著回去,再和我吃顿饭。”
“远流,你还是不懂……”
他握住我的手,吻了人类身体上最敏感处之一的指尖,使我一窒。
“我懂。没关系,我能等,等冬天,等你再需要暖炉的那个时候,为了你,我的耐心会比平常还多更多,无论多久。”
那神情、那眼神,远流的名字又慢慢深入我的心脏里,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只想一个人就好,我不想再失去了!
千分之一秒间,我抽手,严肃地回道:“可是,我不要你等。”
终于,找回了最后的理性,果断地拒绝远流,不要他的护送,独自搭上计程车。
面对车窗外的景致,我的偏头痛,不断。
重重地压制住太阳穴,也阻止不了侵袭全身的冶汗。
为什么会去认识远流?
原以为,远流也是那种很懂得享受的男人,没想到深交后,才发觉他的确懂得享受,但,仅止于享受物质,而非人生,他真的是个很死心眼又执著的人。
而我……一个连自己也不爱的人,更遑论爱人。
远流给我的爱,我承受不起。
一个没了操纵者的风筝,谁能决定它的方向?
我爱的人抛弃我,那教我无法相信什么,我,犹如断线风筝,欲往何方?
没有答案。
所以,我什么也不信,包括——爱。
爱,不过是一种贺尔蒙作祟的过程,对我来说,仅仅三个月的阵痛期,过了,我也不执著、不强求,反正初冬—到,又会分泌新的,年复一年。
钥匙刚插入钥匙孔,门便开,等著我的是江日堂。
“你厶下天比较早。”
“思。”我意兴阑珊回道,走人卧室,褪下西装外套,本想更衣,却发觉背后一道灼热的视线,以往,我并不在意换衣时多一个人,不过今天不行,我很介意。
“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
岂料,江日堂没有离开,反而更靠近我,低了头,在我耳畔低语:“你换了古龙水?”
“没有。”
“那为何身上的味道不对?”
我耐著性子,“日堂,你是狗吗?出去了,我真的要换衣服,要不然你待会儿要吃什么?”
江日堂不吭半声,离开前,顺手带上门。
我吁了口气,终于解开衬衫,由穿衣镜里注视自己的胸膛,一片红印,我的脸不禁浮上红潮和一股淡淡的无奈。
无怪江日堂会误以为我换了古龙水,因为就连我也闻到了,全都是远流的气息,流窜全身,那感觉仿佛此刻他还在我背后搂著我。
他的古龙水和我的截然不同,却配合的天衣无缝,明明不同的两个产品,混合后,却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契合感,是不是冥冥之中就影射了我和他的立场?
过去,每回和远流结束,都有一段时间不能上健身房,因为我不晓得如何向他们解释我的情人为何总那么热情。
换穿深黑套头的薄长袖毛衣,我已摘下隐形眼镜,换上居家式的黑色细边框眼镜。
来到客厅,江日堂趴在沙发上,一手无聊地拨转电视。
“学校没作业?”我顺口一问。
“思。”他无精打采地哼了声。
我走人厨房,打开冰箱,著手准备晚餐。
没多久,江日堂来到饭厅前坐下,玩起桌上的碗盘。
忙到一半,我无意瞥见他已经把碗盘叠光,换玩筷子,见他那副无聊样,也不知该骂还是笑好。
走了过去,没收碗盘,我揉揉他的头发,“怎么了?”我很清楚他这副样子绝对不是饿了,恐怕是别的俗事缠身。
既为人兄长,我有义务帮他解决难题,但仅限我的能力范围内。
他抬头,一双小狗似的眼神直盯著我,“妈要我们明天回家,海海生日。”
海海,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得很可爱,又聪明,我挺疼他的。
听见回去,心底自是欣喜,冶漠的我,很少会主动联络,除非有急事,或是有关海海。
“海海生日,当然要回去,他是你弟弟,你难道不想帮他庆生?”谨记著江日堂身处叛逆期,我试著和他“讲道理”。
汪日堂一脸埋怨地转过头,玩不了餐具,他改找一颗由早上放到晚上的苹果。
见他这样子,我好不容易才会意过来,由于回到家里,我们便会住到隔天下午再返回,上次,我已答应要带他去看“蓝宇”,他可能以为我忘了,所以才生闷气。
叛逆期的小孩果然难以捉摸,什么都不说,只会摆臭脸。
再次,收回苹果的使用权,我朝他笑,“答应你的事我没忘,要是你不介意,那我们明天早上去,顺便买海海的礼物,傍晚再回家?”
江日堂也是我弟弟,我也会宠他。
要是远流晓得我这么配合,恐怕会呕死。
真糟!又想起他了……拨开乌云见天日,江少爷果然展开笑颜。
“去喂凯撒,然后洗手吃饭了。”当了五年的哥哥,我也不是白混的。
连这么难缠的都搞定,难怪海海爱我爱得要死。
晚餐后,江日堂照例牵著凯撒要去附近公园遛遛。
我喊住他,来到客厅,“等我一下,我跟你们去,顺便去超市买些菜。”
等我塞了几张千元钞步出卧室时,正好捕获江日堂蹲下身和凯撒玩耍的情景,二个身高超过一百八的男人却为了一只狗而蹲下身,让我心底不由得漾出浓浓的幸福。
对了,就是幸福……凯撒喜欢亲近江日堂,而他也疼惜凯撒的亲昵感让我觉得幸福。
失了神,直到江日堂偏头,带著笑,“好了吗?凯撒等不及了。”
视线交投的那一刹那,一股类似幸福的心情慢慢由心底深处浮升。
我非常清楚,我内心还是渴望亲情、渴望家庭的。
尽管外表能骗人,但渴望被爱是人的天性,江日堂都喜欢我疼他了,更何况是我自己,回想起过去远流对我的关爱,一抹怅然不禁溢满胸口,谁教是我自己放弃了远流的胸膛。
我躺在床上,难以成眠。
江日堂是我弟弟,他尚不晓得我性向,想他性格如此卫道,我挺怕被他明白后遭他唾弃。
被自己的亲人抛弃的滋味已经沉淀许多年了,如今的我,又怎会害怕?
……不——我其实还是有些瞻怯。
除了巧可外,江日堂是与我最亲近的人,几乎我的事情,他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