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除了固定的亲密举动,我不太爱人不经过我同意就任意触碰我,即便是父母,我也会下意识避开,但,除了前几次以外,我后来几乎都不会避开江日堂。
我想这也许和他用了和我相同的古龙水有关吧,相同的味道散发出来的就是“同类”
的气味,这代表此刻接近我的是我的同类,而非敌人,无须竖起警戒。
他的唇贴近我的耳、他的呼吸声随著神经进入我的听觉系统。我却心神无动,因为他是我弟弟,我对他不存非份之想。
“我明天要上班,要做点功课。”事前准备,才能应付突发状况。
“别看了,我们去看电影,听说“蓝宇”不错!”
蓝宇——我心想,这小子是那条神经打结了吗?
平日最卫道的他,竟然会说想看“蓝宇”?
我盯著萤幕,回答:“你晓不晓得“蓝宇”演什么?”
“晓得啊,不就是两个男人的事情。”
“那你还想看?”做完功课,我就要上床了,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有崭新的一日。
透过萤幕上的反射,江日堂耸耸肩,一副哀怨的模样传进我眼底。
“没办法,老师规定的,是作业。”
“作业?生物系的需要这个作业?”我诧异地问。
“我哪知啊,总之上头交代,做就是了。”他整个人又埋进沙发里,一手还搂著凯撒。
“别逗它了,让它去睡了。既然你不想看,不会请同学帮你。”
“算了吧,靠他们,不如让我重修,一句话,去不去?”他的口气掺了一半的威胁。
我关了电脑,摘下眼镜,回头,给了一个笑,然后清楚表明,“我、要、睡、觉、了!”
江堂瞪了我,随即起身,走出公寓,看得凯撒又呜呜叫。
他很疼凯撒,凯撒才舍不得他。我没时间带凯撒出门散步,多半都是由江日堂陪著,他们才培养出坚贞不的友情。
“乖,他不是走了,只是生气了,明天就没事,先去睡觉!”
安抚了凯撒,暗了灯,我回到卧室内,翻开棉被就躺下。
十几分钟后,一个温暖的身体偎靠在我背上。
“那我们等你改天有空再看,好不好?”
“我真的累了,改天再说。”明天有场硬仗,我得养精蓄锐。
江日堂把头贴在我颈子上,是求和的意思。
他总是我弟弟,我拗不过他。
“下个星期日早上。”
隐约听见他的笑声了,但我也没多细想,因为疲惫已侵袭了我。
朦胧间,我又看见远流的眸子了。
仍是一汪满满的忧伤。
若问我有没有爱过人?
我想……应该是有的。
纵使我是个男人,也是个人,自然需要情,没有爱,上了床不过是两具设定了性行为的机器罢。
所以,我想……我绝对都有爱过。
而我第一个爱的人是少防,他是个大学教授。
少防疼我的程度和远流有得较量,自他之后,我所寻的对象也以他为准,气质带点书卷气,成熟体贴又稳重,且穿著、品味都须达上等。
历届情人,优劣不一,但都在程度之上。
其中与少防最为相似的便是远流,他们有著一双相似程度约百分之九十的眼眸。
深沉的忧郁里,掺杂一丝丝对我的情意。
少防对我有疼惜,远流对我不仅疼惜还有渴望。
偶尔,真的偶尔时候,透过远流,我仿佛看见少防凝视我的模样。
这时候,他们重叠了,让我分不清谁是谁。可惜他们仍有稍稍不同,就是少防宠我有个程度,只要我超过界线,他会责备我,无论公私,而远流不知是不是我给他的安全感不够,他对我的态度总想紧紧绑住我,无论我对错,他一概包容。
也不晓得是不是人类劣根性发作,我偏偏对去世的少防存著依恋,至于始终在我身边的远流,我却当空气般。
真糟糕啊!是不?
拉回思绪,我匆匆解决牛奶,喂饱了凯撒,转入房间试图喊醒江日堂。
“七点了,不起来吗?”江日堂与我共睡一张床是五年的习惯,不过那么大个却要屈就我的床,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说是他怕黑,我有些不信,都这么大一个人说。
我实在不爱与人同床,但江日堂是我弟弟,我愿意配合他。
江日堂又把棉被盖上,回道:“开学第一天不用上课。”
原来如此,我离开卧室,没有带手提袋习惯的我把手机、皮包塞入口袋,准备出门上班。
就在楼梯间,江日堂穿著白色T恤追出来,“要不要回来吃晚餐?”他睡眼惺忪地问。
我低头略作思考状,只要江日堂在,我就不得不煮,他那个大男人主义的人,是绝对不下厨房,想了想,我做出决定。
“各自处理。”这意思便是他就算等门,也没东西吃了。
果不其然,他垮了脸,转身回屋内,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是个任性的小孩!
把这事往后一抛,我迈开步伐往捷运站出发。
准八点,我人已在“东日”楼下,之所以那么早出门,是为了尽早适应这环境,趁著时间充裕,便在“东日”附近逛了圈。
找到日后欲尝的餐厅,全部记在脑子里,接著,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透明大门。
叮当一声,伴随亲切的欢迎光临。
点份早餐,顺手拿本电脑杂志阅读,如此惬意的早晨,我的笑容不禁在心底慢慢扩大。
不久后。
“早安!”
闻声抬头,竟然是那天面试我的高先生。
高先生笑意盎然,“这么早?”我合上杂志,“你不也是。”我示意他可坐下,高先生才落座,挺有礼貌。
“东日”附近环境不错,改天有空,你可以多逛一点时间,巷子里的东西五花八门,包准你大开眼界。”瞧他说的眉飞色舞,我跟著一笑。
早餐送来后,我静了。
半晌,高先生又开口:“你认识远流?”
对陌生人,这问题算唐突,我有些不快。
“我知道我很冒昧,不过,基本上我没恶意,你大可放心,而且,远流也没要我放水。”
放水?
远流那个人不会的,他总是为我想,不会让人有机会在后面说我闲话。
看来,是远流没跟他说什么,才转而找上我。
我低低哼了声,上锁的唇绝不透露任何消息。
跟著,高先生托住下颚,带笑的眼神瞅著我,没有暖昧成分。
“防人是应该的,可是我晓得远流的事情,你不必那么紧张,问你话,也真的是因为远流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才找上你。”
他的早餐也上桌,见他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有一瞬间,我有股想离开的冲动。
感情是很私密的事情,我极度厌恶将其摊在阳光下。
尤其,我的感情又见不容于社会。
“触了你的禁忌?”
很好,高先生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是来上班,不是来八卦。”话题到此为止的意图十分明显,希望他明白。
“我是远流的高中同学,认识他很久了,他条件优渥,身边不乏情人,不过说起认真程…度,这次还是头一回见到他为情所困。一直很想认识你,没想到老天真给了我这机会。”
恶劣的情绪因为高先生的确不带敌意的话而稍稍平抚,“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放下刀叉,高先生睑上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变得严肃又正经。
“就因为我了解远流,也知道他的极限在哪,于公,他懂得分寸,不需要我点醒;于私,他却在你这里栽了个大跟斗,我相信任何一个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远流对你有多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