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夜宿,缓缓半睁的眸底绽出浅浅凉凉的笑意地看了他一眼,无言地,她再次闭上眼,没给他任何解答,她随即在他怀里陷入属于鬼族休养的深眠中。
封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最后,他还是将她抱回床上安置好。
漫漫黑雾,很快将她与他完全和外界隔离开。
而屋外,艳阳正高照。
第八章
流云和大师兄江海一结束到外面寻查的任务回来,她立刻就忙着找师父,和找其它人探查她不在的这两天那妖女是不是继续对师父使出什么狐媚伎俩。
师父不在,被王召去了。流云找到了平涯问出这两天发生的事。
稍晚。
星夜下,隐密的树林子中,一池冒着霭霭雾气的温泉畔,只见一个似乎刚沐浴完上来的雪艳影子,正坐在石上,舒懒又惬意地流着她那一头宛如飞瀑的湿濡长发。
而就在她身旁,一尊巨大威猛的神兽正半敛眸、懒洋洋地伏在地上动也不动。
气氛和谐。这一人一兽就彷佛是幅既美丽又谐和的画。
不过,这样的暖暖气氛,只维持到另一个人影出现在这里为止──
神兽瑞的鼻子首先掀了掀,金色的眼睛突地张开;至于同时间的夜宿,梳着发的手只是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她的动作。
倒是奉命当她跟屁虫的瑞,缓缓立起了庞大的身躯,把那颗大头颅转向动静传来的方向,不过也因为辨别出来人的气息,所以牠一点防备的表现也没有。
很快地,一身湖绿娇俏的流云由树林子外转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瑞,然后她再发现就在一旁的那妖女。
晶圆的眼睛倏地染上怒光,不过流云仍满是戒备地只停在原地没再靠近她。
「妳这妖女到底是怎么哄骗师父的?没想到我才两天没盯着妳而已,妳就已经不把师父看在眼里,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她不知道是找了多久才找到这里来。而一看到她这副悠哉逍遥的模样,她更生气了。还有……还有瑞!竟然也变成了这妖女的奴才!
她忍不住向瑞甩去杀气腾腾的一记白眼──叛徒!
神兽瑞彷佛知道她这一记眼神中的指控,可牠只是昂了昂下巴,眼中似有某种笑意。
至于夜宿,似乎终于满意在她手中梳理好的长发,她放下了玉牙梳子,接着慵懒地舒了舒身子,半卧在平滑的大巨石上。她的一头黑夜长发由石上洒泄而下,就宛如是一幕充满了生命力和诱惑力的黑瀑──但仍远不及她紫眸流转间的力量。
夜宿一笑,此刻,她的心情很好。尤其是看这丫头为了封澈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死丫头!难道妳还看不出来吗?妳师父的眼里、心里只有我,他已经是我的了,而妳,永远就只是他的徒弟,懂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里的梦幻。
流云立刻知道她知道了什么,她的脸色不禁又红又白。
「我才不信!一定是妳用妖术迷惑了师父,要不师父身为人间界的守护师又怎么可能会看上妳这个鬼类?」她豁出去了。「就算我是他徒弟又如何?最起码我还是个正常人,我可以喜欢师父,可是妳可以吗?妳是妖怪!是鬼类!妳和师父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这是天地所不容的事……」
夜宿的身遭突地暴扬起一团狂风,她的发丝也如一张死亡的黑纱般在风中舞跃。
流云的心一惊怯,可却仍强恃镇定地瞪着她。
夜宿的紫色眸珠幽深不见底。而她连动也没动,只是凝视着流云,就让流云的面色愈来愈苍白、心口愈来愈紧绷到几乎无法喘气。
「是吗?天地不容……我倒真想看看,这天地会是怎样对我们个不容法……」突然,夜宿身边的狂风说停就停,她的脸上闪现了一抹邪讽挑衅的笑。「倒是妳,妳再怎么喜欢妳师父,也注定永远得不到他,就算妳是个货真价实的人,也比不过我这妖怪。所以妳说,是当妳的人好,还是当我这妖怪好?」
流云的痛处被她狠狠刺中,她几乎要狼狈地躲藏起来了。可这时,她又想起了什么似──
「哼!妳也别得意,太后娘娘已经对师父下旨不能再留妳,妳的死期就要到了!」原来平涯再三吩咐绝不能泄露的事,她这时已完全顾不得后果地说了出来。
而当她一说出口便看到夜宿那出神了一下的表情,一种总算报复了回来的快感更是淹没了她初初透露出此事的不安。
流云的嘴角一扬,忍不住再说出了更精采的内幕消息:「对了!还有另一件是喜事。不只是我得不到师父,连妳也得不到了,因为……太后娘娘要替师父赐婚,听说对象是太后娘娘最疼爱的一位公主呢!」她当然不会笨到说出师父已经拒绝的事。反正只要能挫挫这妖女的狂妄嚣张就好!
可她上贯在太低估夜宿对封澈的了解了。
就在流云还在洋洋得意之间,她的眼前乍地一花──就连警戒心还未生起,一抹黑压压的乌云已经欺上了她──
她仍一时反应不过来地瞪大眸、屏住呼息地看着忽然近在她面前的妖艳脸庞;不过更恐怖的是,那一双直勾勾盯住她的紫邪眼珠子和捏着她两边脸颊的冰凉手指。
「妳信不信,我可以撕烂妳这张爱说谎的嘴?」夜宿的声音意外的温柔低润,可其中明显的怒意,却足够让寻常人作上三天三夜的恶梦了。
流云就是这个就算回去不作上三天恶梦,也肯定会失眠好几天的人。
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着这人间绝无仅有的美艳脸庞,她却只深刻感受到这鬼族的夜真正冷酷无情的威胁力量。
打着寒颤,流云后悔了。
「我……我……师父……」冷汗直冒,她只觉得全身上下里外没有一处不泛寒。眨了眨眼睛,她僵硬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她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而这时,瑞突然过来,用牠的额头顶了顶夜宿的肩,似乎是要夜宿别跟她计较,放了她。
夜宿别过脸,不悦地横了瑞一眼。「怎么?我不能教训她吗?封澈是要我不能对他的徒弟动手,不过他可没禁止我让她一辈子都不能说话!」回过头,她立刻就要撕烂这让她听了不高兴话的嘴。
「啊!」流云吓得大声尖叫。
夜宿,又转过头,瞪着正张开巨嘴含住她半个右手臂的大头。
「放手!」她蹙眉。
瑞很是坚定地眨眨牠的大眼,不放──除非她放人!
一人一兽毫不退让地对峙半晌。就连原本以为自己的嘴真要遭殃的流云,也听出有意外地张开刚才吓得闭上的眼睛。看到瑞正咬着夜宿的手要救她,她的反应也终于回来了。趁着夜宿无暇专注在她的身上之际,她随即觑准了一个时机,突然──
流云一用力拍开夜宿捏住她脸颊的手,马上身形如飞地跃到有瑞巨大身躯挡住保护的另一边。
至于夜宿,被她成功地逃开,只愣了一下。然后她用另一手敲瑞的头。
「蠢兽!你还咬着我干嘛?」斥牠。
瑞马上放开了她。并且还满是歉意似的低下头,对她低呜了两声。
虎口逃生的流云,即使惊魂未定,依然错愕不已地看着瑞的举动。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瑞不是厌恶夜宿厌恶得要命吗?为什么现在牠竟对她变得如此亲密起来?明明……明明神兽就该吃鬼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