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郭近善也有一本。
「学长。」
使用左边复印机的那个人忽然转头对门口处唤一声,江破阵也跟着不自觉看过去--
戴着塑料框眼镜的男人站在那里,穿着一贯的背心和衬衫……规矩地连第一颗扣子都扣住。
从四目接触的那瞬间起,江破阵就直直地瞪着男人,动也不动。对方在发现他的存在时却惊愕地睁大双眼,下一秒,立刻低头避过。
江破阵顿时怔住。
「学长,这些够了吗?」左边那人问。
「啊、是……已、已经可以了。」郭近善语调不稳地回答道,随即很快跟着那个学弟一同走了出去。
江破阵僵在原地,随即停下自己正在进行的影印动作,把卡片从机器里粗鲁抽出,然后没有任何理由的,只是下意识地跟了上去。郭近善走向靠窗的地方,桌面放有书籍和笔记,在和学弟回到位子后,他先是牵起微笑对学弟说了几句话,随即神色紧张地开始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他在躲自己!这个事实令江破阵感觉相当火大。
说喜欢的人明明是他,现在却连自己的脸都不愿看见!这么久以来,不仅没有半通电话,也不再来找自己,就算是希望渺茫,至少也该尝试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然而,他却什么也没做,并且在看到自己之后居然当作不认识地逃开!
身体里那股突如其来的闷恼情绪是何种成因,他无法去分析探讨,只是不觉往前跨出一步,却不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何意义。
电梯和楼梯都在他站立的方向,郭近善要走,就一定得经过他身边。江破阵看着郭近善垂首朝自己而来,几个月来心底那些始终化解不开的无名思绪,因为再也无法压抑而开始剧烈翻腾。他有股冲动,想要拉住对方,不准他这样逃跑。
但……那之后呢?
「助教!」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有人忽然从后面叫住郭近善,是也来查报告资料的公关同学。
「咦?」郭近善回过头,停了下来。
公关同学虽然看到江破阵了,却没打招呼,只是对郭近善道:
「好久不见。我一直要去找你都忘记,上学期谢谢你啦,我老是迟交报告,你还是让我趴了。」虽然是低空飞过,也好过被当。
「啊……你最后还是把报告都补齐了啊。」郭近善轻缓地说。
「那是因为你接受我的求情了,若是廖助教,一定会当掉我,还是谢谢啦。」公关同学拍了下他的肩,挥挥手走开。
「不客气。」郭近善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再转回视线时,却见江破阵伫立在自己正前方。他明显吓了一跳,随即抿住唇别过头,快步走开。
在男人逃难般地经过自己身边时,江破阵的脸色极是佛郁阴沉。
会变得如此愤怒的原因,他已经搞不清楚了。
只是,为什么郭近善可以对其他人和颜悦色,却连看也不看自己?
好像有什么形容不出的东西在体内燃烧,江破阵飞快转过身,在郭近善搭乘的那一部电梯关上之前用力按住门板:沉声喊道:
「等一下!」
以粗暴方式阻挡电梯门合起的江破阵让郭近善满脸错愕和惊讶,只能傻楞地望着他大步跨进。
门关起来,封闭的四方铁箱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它人,不过几层楼的高度,周围的空气却因为心理作用而显得异常稀薄。
江破阵也不懂自己无法解释的行为。他既没有负债,也不必打工,已经回复到日常生活了,和缩在后方角落的男人也下再有丝毫瓜葛,现在,却激动地追着对方打算干什么?
思路乱成一团,灯号的跳动更令他焦躁。在到达一楼前,这么迫促短暂的时间,他没有办法好好厘清。
当地一声,电梯门就要打开,发现郭近善移动了一下,江破阵立即反射性地伸手按住关门键。
「咦?」想要离开电梯的郭近善发出困扰的声音,终于启唇道:「……抱歉,那个、我要出去……」语气相当细微,
江破阵握拳的掌心热得几乎出汗,在失去冷静的混乱情绪当中,好像就只有「不能让对方走」这个认知不停反复扩大,进而占据他所有的意念。
他极其突兀地转过身,抬起双手分别撑住两边墙面,将郭近善困锁在狭小的三角空间之内凝视。
无法理解和作出反应的郭近善,神情仓皇,能做的就只有别开视线而已。
「……我……对、对不起……」他极为轻弱地开口说道。
什么也弄不清楚,就只是道歉。
因为自己责备过他奇怪是吗?郭近善喜欢自己,所以会顾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甚至默默地对自己付出;有的人,嘴巴上说喜欢,却只会自私和任性。
没有跟郭近善见面的几个月以来,自己总是不停地想到他温善的笑容和言行,就彷佛有什么东西未完成或遗失似地令人焦虑不安和难以忍耐。他不去找郭近善,或许只是因为在等待对方来找自己,但是这个人却避自己唯恐不及。
望着郭近善低垂的眼睫那样可怜地颤抖,江破阵胸口倏地像是被拉扯般紧缩。
为何自己会如此心烦意乱?
江破阵不禁伸手用力地抓住郭近善的膀臂低吼:
「你把脸抬起来!」
郭近善吃痛,只能惊慌地仰首。
江破阵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欲泣表情,突然间,深切体认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是喜欢自己到想哭的程度。周遭的一切像是完全静止了,耳边,只有自己快要冲破胸膛的剧烈心跳声。
就真的只是一股冲动而已。
江破阵启唇喘息道:
「我答应。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答应……和你交往。」
他放弃所有的思考,只知道这些话在此时非说不可。
第七章
暗沉的天空下着骤雨。斗大的雨滴遽然落下,几乎可以打痛人。
已经是第八节下课,钟声缓慢响起,老师提醒期中考时间,接着走出教室;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起身,很多人都准备要回家了。
江破阵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显示,也毫无留言或简讯。
他眉头深皱,拿起书包往外走去。
从那天在电梯里道出要和郭近善交往的发言已经一星期了,当时,郭近善的反应只是轻轻地垂下眼眸,没有开口;而他自己则在电梯门第二次开启时,把男人独自留在那里就离开了。
可是,在那么说了之后,经过这许多天,郭近善仍没有来找他。
原本以为喜欢他的郭近善一定会再次接近,没想到结果还是在等待;而这回不过数日,他就开始觉得焦虑。
走廊上站着几个人,都是因为雨大而张望停伫的。江破阵拦到一个同学,共同撑伞走到大气科学系馆附近,说了声谢谢后自行跑步过去。
雨水猛烈得像是从天际倾倒而下,所以他依然湿了头发和肩膀。有两、三人经过,还瞧了他一眼。
他并未上楼,只是站在系馆里面,睇向窗外让人进退两难的滂沱雨势,好像连自己也不懂为何要到这里来般地情绪烦闷。
没多久,有脚步声从楼梯处响起,江破阵回过头,戴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那里。
「咦?」郭近善犹豫地停定在楼梯口,看着他说道:「那个,你怎么……」
江破阵望住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郭近善稍微迟疑,继续走近他。待发现江破阵身上淋湿了,他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