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净面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对镜上胭脂,反而是拎起一张人皮面具往脸上贴,遮掩天生丽质的绝色姿容。
「去瞧瞧门板敲坏了没,别让伙计出来赶人。」她看了一眼那扇阖上的窗,暗想也该行动了。
一门之隔的方小巧急得快跳脚,脸色由红转青地退到院落,来回走动的毛躁不安,话到舌尖转了一圈又含着,满腹苦水吐也吐不出来,苦出个满脸愁字。
虽然主子冷冷冰冰不爱说话,心肠恶毒又不好相处,难讨好也没什么特别喜好之物,老是拿他试毒做些奇怪的事,还控制他的神智要他入宫画什么地形图、守卫分布图。
可是话不多的好处是不常管他,任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刻意去吹捧讨她欢心,只要不做出违背她意思的事,就算偷了人家十斤马肉或是抢人财物也当没看见。
不像这个死皮赖脸的唐七,开口闭口都说喜欢,他怎么可以喜欢他嘛!他和他都一样是带把的,才不让他喜欢。
「啊!柳神医,你快把你的徒弟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不要让他随便喜欢人啦!」他会被他吓死。
惊魂未定的方小巧在很久很久之后,大概在午膳前忽然惊恐的跳起来,越想越不对劲的睁大惶恐的双眼,为什么柳大夫还真的从他家姑娘的房里走出来?且还衣衫不整的,那他家姑娘呢?
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变成一家人,他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浑身发寒的冷栗直颤,手脚冰冷的快抬不起来,他可不想和唐七凑成一对。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都白了,连忙低着头猛冲,不想他的主子真成了柳神医的小娘子,她还有很多本事没被他偷学走,怎么可以为人妻子呢?他要去规劝她别做傻事。
「主子、主子,你千万不要再留男人过夜,这对你的名节有损……啊!你是谁?!」她不是主子,主子的眼神没那么灵空。
「住在这里的女子呢?」
冷灵的声音一出,方小巧更加肯定她不是主子所易容的,因太清太冷太阴绝了,带着一股肃杀的血腥味。
「我……我不知道。」他也在找她嘛!
「真不知道?」银晃的光芒一闪。
「我……血?!」
砰的一声!
只见一道寒冷的剑光轻轻划过,乍见血花由鼻前溅起,来不及感受痛楚的小人儿白眼一翻的昏倒在地,以为自己要去和作古的阿爹作伴,颊边留着细小的血痕。
原来他的胆子只有一粒老鼠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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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了,果真是个宝。」
诡异的月光透着血红色,细碎的虫鸣声一声声地由地底深处传来,鸟兽无声夜来无风,枭禽的振翅声特别响亮,像是夜里的守护者盘旋天际,不时低空掠过想找寻猎物。
鹰眼锐利的锁定一抹倒挂屋檐的黑影,大翅一层俯冲而下,谁知认错了而落了个空擦伤羽翼,那利落身影早已攀上另一座宫闱,脚程极快的穿梁越栏,一起一落的优美身形如蝴蝶轻舞。
一道蓝色的光影在黑夜中绽放,绚烂美丽叫人神往,小小的一枚兰石镶嵌银环成戒,看似无华却暗藏尊贵之气,不着艳色微漾冷蓝,让人心生收藏之意而不愿割爱。
楼兰之行算是大有斩获,不枉她千里迢迢来此一趟,宝宫之内尽是极品,来日闲暇时再来逛逛也是风雅,梁上君子取财有道,就看各位大爷愿不愿意散金破财买个安乐。
咦!风声?
耳尖一利的转向阴暗处,树影疏落、叶静花眠,除了巡逻的侍卫持长矛走过外,再无旁物引起骚动。
听错了吗?引以为傲的敏锐不曾出岔,偷儿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暗沈的气流中隐隐浮动一丝晦森,穿透全然的黑伺机而动。
「你就是跟在柳神医身边的女子?」
落霜般的冷音如无形的鬼魅出现身后,一身黑衣的罗兰衣蓦然转头,眼神戒备的迎向有生以来见过最冰冷的一双眼。
起先她并未认出来者的身份,夜色的掩盖下只见冷肃的身影逐渐逼近,狂戾之气闪动在泛寒的三尺青锋,投影出一张娟秀冰灵的杀手脸孔,眼无温意的衔命而来。
阴冷月光勾勒出一声讶呼,月光淡淡的照出两个人的身影,静止的风突然在此时扬起。
「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命数几时终。」冷剑一扬,四周的气流忽然凝结地变得沉重。
「没个好理由怕走得不安心,黄泉路上不好交代。」果然是她,她该自嘲时运不济吗?
明明已想尽办法避开她,以不同面目出现于人群中,她以为总能避过一时吧!没想到到头来仍是功亏一篑,避无可避的在她快意的当头被逮个正着,叫她无法逃避。
「你不该碍了公主的路。」挡路者,死。
「我早该料到她会动手,可是在宫里杀人未免胆大了些。」萨哈娜当真目空一切的想扫尽所有阻碍?
「去问阎王吧!」她没有必要回答她。
话语一落,冷冽的剑光随即就手而出,破空长啸直逼罗兰衣的眉心,下手狠绝不留余地,每一招、每一步形都含着置人于死地的凌厉,剑起剑落杀气重重,毫不犹豫的舞动锋利。
赵冰绢的剑式阴毒、凶残,招招狠厉充满迫人的阴邪之气,罗兰衣的轻功纵然卓越,以缥缈无踪的凌波步伐一再闪避,但久战之下不免疲累,微见脚步浮动不稳,身形不若先前敏捷。
风声飘过,半空中传来布帛撕裂的声响,一道鲜红的艳色由雪藕般玉臂喷洒而出,血流如注的深可见骨,于半空坠落的罗兰衣快速点住自己手臂穴位止血,企图利用夜色的掩护逃入草木繁盛的林荫深处。
可是持剑的冰绢像是看破她的意图般立即剑风一至,挡住她欲进还退的身影,冷残的攻击让她身上负伤累累,处处可见鲜血滴落地面。
最后一击,剑尖指向心窝……
「冰绢姊,你当真要夺我性命?」苦笑着,她真不晓得她的心这般狠绝,不给人一条生路走。
寒光四闪的长剑骤然停在罗兰衣胸口,只差一寸就刺穿她心肺。
「你是谁?!」这世上会喊她冰绢姊的人不多。
「我是谁?」她低声的一喃,艰辛的抬起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你还记得阴风怪盗侠小小身边那几个丫头吗?」
「你……你是……兰二小姐?!」怎么会是她?!
「冰绢姊的记性真叫人欣慰,我以为你早忘了我们姊妹们。」唉!这一身伤真难交代,她的气力恐怕撑不到无我居了。
她能说什么呢!夸声剑术厉害吗?
「你不该来这里,你为什么要来?」冰绢的身体动了一下似要上前察看她的伤势,但是又立直身子不让人看见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伤痛。「我不会因为你叫我一声冰绢姊就放过你。」
「是吗?」罗兰衣表情惨绿的睇了她一眼,没开口求饶,只淡漠的说道:「好久没到河里捉虾了。」
「你……」冰绢的冰眸一眯,变得黯沈。「你没捉过一只虾子,你只会说水冷。」
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记忆中的笑声美好而遥远,几乎让人遗忘曾有过的欢颜布满无忧神色,溅水踏溪寻幽采秘,不知忧愁为何物。
可惜河山变色,家逢剧变,当年的和乐已不复见,为了生存,她走入满手血腥的阴暗路,从此不再有自己的以杀人为业,人见人惧的失去遮荫的天,在黑暗中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