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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隆隆的声响由未央宫传出,杯盘横飞、珠饰四散,满目狼藉的碎瓷断玉多得让人几乎无法行走,除了屋顶太过坚固拆不掉之外,所有眼见之物捣毁泰半,瞧无完物。

  自从柳缝衣神采奕奕的带走一位面容清丽、冷然的侍女后,原本病得四肢无力的萨哈娜怱地原形毕露,眼露凶光得咬牙切齿,娇颜骤变一如杀神的满身怒气,见了东西就砸,毫不心疼。

  萨哈娜的本性如野马一般难驯,心机深沈擅用谋略,城府之深无人知晓,连勤政爱民的楼兰国王都被她的心计所隐瞒,以为她是知书达礼的温婉公主,多次在众子女面前赞扬她的良善可人。

  虽然她是楼兰城的长公主,却不是楼兰城第一公王,她的母亲只是不受重视的侧妃而已,当一国之母的皇后产下一名女婴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的失去父宠,大家的眼中只有嫡出的子系才是娇娇儿。



  从那时候起她就处心积虑的佯乖装巧,陷害手足让父亲见到她的存在,坏的全是别人所为,好的全往她身上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再无嫡出、庶出的分野。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是难得手之物越要想尽办法得到,她要天下人都不能再漠视她,当她和生命一样重要。

  「这样做好吗?目前人在柳大夫那里……」若有闪失谁担当得起?

  啪!

  侍女的脸颊多了一道血红的掌印,看得人心惊。

  「由得你多话吗?谁敢挡我的路谁就该死,绝无例外!」她已经受过太多的忽略了,不能再退让。



  小时候遭冷落的阴影始终徘徊不去,她知道掌握有力的人才胜过当个乖巧的女儿,公主的价值不过是政治的筹码,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

  「是,奴婢多嘴。」侍女自掌嘴巴一下,愤怒的主人才略微消气的一哼。

  「去,把冰绢给我找来,我有要事吩咐她。」

  要让一个人消失非常容易,只要有一把刀。

  第六章

  「你是什么意思,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怒目横视,从不发火的罗兰衣一改清冷性子,揪住但笑不语的柳缝衣的襟口,低吼不已的不肯放开他,像要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浸泡在酒缸里三天三夜再捞起来喂狗。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卑劣至此,一个人受难倒也罢了,居然毫无廉耻心的拖她下水,打乱她原本计划的一切,让她成为被人憎恨的对象。

  或许他不知多病的公主原是一头嗜血的母狼,可是潜伏两日的她可看得透彻,连亲手足都能陷害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他分明是武大郎卖烧饼,尽找「麻」烦。

  千里迢迢远从中原来到楼兰城不是来让人恨的,外婆当年被她那个其貌不扬的顽童外公拐走时曾遗留一块兰石,听说色泽圆润形似一朵幽兰,身为兰盗的她不免手痒的想「拿」回来。

  怪店的伙计为她打听出兰石的下落,目前被打造成兰戒收藏在楼兰王宫,因此她才易容成宫中侍女潜入伺机而动,待时机成熟时再下手行窃。

  没想到她周详的安排全被他破坏了,一句话全盘皆散,还落了个可能遭追杀的下场。

  据她在未央宫附近观察所得,表面上是皇室公主的萨哈娜私底下不仅豢养杀手和死士,甚至和邪派人士来往密切,藉由他们提供的某种药方佯病,让本无病痛的她看起来脉相大乱,几近气绝。

  「不错、不错,你多说了一句。」赞赏她「话多」的柳缝衣不住的点头,为自己的成就感到欣慰。

  「你说什么?想尝尝行尸走肉的滋味是不是?」他竟然还死性不改,满脸笑意的取笑她。

  「娘子的换脸功夫真是惊人,叫为夫的佩服得五体投地,你是怎么办到的?」若非亲眼目睹很难相信人的脸可以换来换去。

  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她原来那张脸,冷得有侠气。

  她冷哼的取出一把雕功精巧的匕首在他脸上比画。「先把人的脸皮割下来,然后晾干做成模子。」

  而她不介意拿他这张脸皮试试,省得他一再坏她的好事,让她无功而返的多了个不可预期的敌人。

  「听起来挺骇人的,你到底刦过多少人的脸皮?」他毫无惧意,神情像是包容爱妻的所做所为,甚至有同流合污的兴色。

  柳缝衣知道她这番吓言只是气不过他自作主张的带走她,故意将自己说成嗜血魔头想阻吓他,不想他一而再的妨碍她想做的事,并非真的用人皮做成模子贴黏于脸上。

  虽然晓得此番行为来得唐突,但能看到她除了冷漠以外的神情也算值得了,皇宫内院毕竟不是久待之所,明争暗斗难免有所损伤,他不愿她混迹其中沾染上是非。

  爱民如子的国王已经老了,接下来该由谁掌权仍是未知数,动荡不安的局势随时有战乱发生,老百姓又要生灵涂炭了。

  「数不尽,你想当万中之一吗?」罗兰衣当真在他俊逸的脸上划下一刀,鲜血立现的染红刀身。

  「气消了?」怜宠的抚了抚她多了一层皮的脸,丝毫无怒意的任由她为非作歹。

  眼底的轻恼一收,她不甘心的一睇,「为什么不闪?以你的身手不难逃过皮肉之伤。」

  他非要和她作对不成?她盗宝盗物就是不曾伤人,他成了她首开先例的第一人。

  「娘子的火气若不消我心疼呀!两相衡量不如我先痛。」他是医者又是个习武之人,自然知晓她的下手并不重。

  比起当年跋山涉水,日行千里的辛劳根本不算什么,生性古怪的师父最乐做的一件事便是捉弄他,常突发奇想的要他做东做西,然后手舞足路的在一旁取笑他的怪模怪样。

  这一点小伤口对他来说不过是蚊虫叮咬了一下,能换来她此刻娇然的愧色也不枉他白挨了一刀,要让她一如他的倾心还有一大段努力的空间。

  她,很难讨好。

  「不许叫我娘子,我还不是你的妻子。」人情似纸张单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还没个准。

  他眼带佻意的顺着她话语道:「不叫娘子就唤你一声兰妹吧!」

  「兰妹?」她的表情是厌恶的,就像见到最讨厌的虫子想一把捏死它。

  柳缝衣被她的神情逗笑了,连忙改口叫兰儿,她脸上的厌色才稍霁的放晴,但仍不悦的横睇他,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冷哼一声的松开手,重新打理新的装扮。

  换下宫装的罗兰衣改着一身布衣,发结两辫垂至胸前,面容粗糙有如做粗活的下人,短短时间内她又由清秀的宫中侍女转换成肤色黯沈的女杂工,呼应他先前所言提提药箱的小厮。

  不管任何人见了她此时的模样,都不会联想她是宫中的侍女,不需记忆的普通长相真的是太寻常了,属于过目即忘的那一种,没人会在意在身边走动的人是谁,甚至非常容易被忽略。

  她刻意挑最不起眼的脸谱是为了避开麻烦,隐身于云云众生之中最难被发现,她不想再被他所拖累,惹出一堆风流债。

  「你从来不笑?」他倒想瞧瞧她一笑倾城的模样。

  「你管太多了。」她又恢复简短的言词,板着脸懒得理会老绕着她打转的柳缝衣。

  「是关心,在这世上我能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人。」她是他未来的妻,怎能不多用点心。

  「别告诉我你一家暴毙无人生还。」她不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口蜜之下总藏着腹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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