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她襁褓时期的这些事,她当然记不得了,她印象中只有不断对她打骂的养父母。他们从不隐瞒,当初捡她回来养,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好意,不过是想多个人手,帮忙家中的粗活儿。
大多数的孩子仍受着父母的呵护,仍处于被人宠溺的年纪时,她已经在不算穷困但也谈不上富裕的家家中,做着长工们所做的事。养父母待她和对待自己所养的牛马没什么两样。
但当年幼小的她,及中连憎恨是什么都不懂。成天听着养父母的“你要感激我们,要不是我们捡你回来,你早就死了!”
“给我一口饭吃,是要你好好工作,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赶出去,让你饿死!”等等的言语,并在威胁与鞭子中长大的她,对人开始充满了愤恨感。
可是将愤恨转化为杀戮,想像着总有一天要将天下毁灭,这对在当时渺小无力到连养父母都反抗不了的她来说,简直是攀天之难的野心萌生的时刻,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我恨天下人!
人是天底下最野蛮、无耻、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的物种� �
挂着虚假的脸皮,说着仁义道德,却做着种种蹂躏其他物种,歧视其他生物,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人,才是最该下地狱的一群� �
就像她自己一样。
绯从来不认为活着有什么好处。如果说她到现在为止还活着的理由,其实只是为了毁灭天下,那也不为过。她清楚人人在背后称她为妖姬,但做妖做鬼正合她意,她宁可是牛鬼蛇神也不想做人� �
上天必定是抱着和她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让她诞生在这丑陋,恶贯满 盈的世界中吧?
那么她也不过就是遵照天的旨意去做而已,有何不对?
她一点儿都不愧疚、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罪恶。瞧这一个个上门求取仙丹的人,那无耻的嘴脸、那些心口不——的行径、那明明厌恶她却又巴结她的行为,有什么理由让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那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的下场。
“王上,您想想,只要京城越乱,那些自认为正义的人,会不跑出来吗?如果让京城中的子民都死光了,他们还能解放哪个天下?解放哪些死人啊?
嘲讽地扬起唇角,绯抚摸着褒歆爵的脸颊说:“您等着瞧好!那些人再忍耐也没几日了,我想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而我们只需坐着等待就好,等他们发现自己走进了我们设下的陷阱,想逃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绯,难道就不能正大光明地与他们宣战吗?这样子下去,城内迟早会被咱们自己人给毁了。”
“王上……”
娇声—扬,绯整个人贴上褒歆爵的身。“您好过分啊!不是说天下也没妾身来得重要吗?现在您脑中还在想着天下、天下,如果您那么爱天下,那还要绯做什么?您把妾身交给叛军,让他们把我吊死好了。”
“胡说!孤王怎舍得?”
他—叱,绯旋即笑吟吟地说:“您疼绯吗?您爱绯吗?”
“你是要逼孤王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你才会相信我吗?”
褒歆爵叹息着搂着她,在她滑腻如玉脂的颈项上烙下点点细碎的小吻。
“相信我,绯,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个比孤王还要疼你、爱你的人了,你就是孤王的全部,我的全部也是你的。”
她暗自地扬起冷笑。
她才不要这个男人的全部呢!
褒歆爵是待她挺不错的,她也知道没有他便没有今日的自己,可是……他迷恋的是哪个自己呢?
是她的脸蛋、她的身子或是她那被无数男人调教出来的高超床笫之术?
其实哪一点都无妨,男人只要能利用的,便利用。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便会为你做牛做马,有何不好?
“听王上这么说,妾身实在好感动……”
微笑着,绯轻声地在他耳边说:“今夜绯想一直一直和王上在一起,好吗?”
褒歆爵双跟绽放出欣喜的光芒。
“你愿意陪孤王到天亮?”
“只要王上不嫌弃的话……”通常绯都不让褒歆爵在她专属的寝宫中留着过夜,她总能想出千百个拒绝他的理由,但今天她的心情还不错,况且偶尔也得让王上享点好梦,否则要是太过冷淡而使他厌倦自己,那可就糟了。
在天下还未被她毁灭之前,他对她而言也还是最重要的……
“绯……”
未曾察觉到怀中女子若有所思的谋算表情,褒歆爵一心以为自己终于也博得些许绯的真心了——她不再排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便是最好的明证。
今夜他一定会好好地疼爱在怀中的她,让她尝到无比的欢愉与被爱的滋味。
他深信终有一日,绯会彻彻底底地成为他的爱人。
第三章
况贤把遮面的头罩拉下,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注视着伙伴说:“那么爷儿和营区的大伙儿,就拜托你们了,田齐、方。”
娃娃脸的青年仍旧不太放心地说:“这么做真的好吗?不等爷儿醒了,他一定会生气的。”
“在他生气以前,任务已圆满达成,我也就回来了。到时候随他怎么罚我都不成问题,这也是为了确保爷儿的安全,不让他为不必要的烦恼担忧。”况贤轻描淡写地说着。
“唉,不管我或方都可以代你执行这次任务,为什么你这么坚持非自己去不可呢?”已经不知说了几次,但田齐还是不死心地说。
“难道你们也和爷儿—样,觉得我不够可靠?”况贤在面罩下的唇,嘲讽地扬起。
“才不是呢!爷儿也不是这意思!”
田齐烦躁地搔搔脑袋瓜子,恨自己的口才不及人,怎么讲都讲不赢况贤,偏偏方的口才比他更糟糕。如果商子乔在场就好了,但子乔负责留守金华城,也顺便照顾已经怀胎三个月的妻子,目前分身乏术,不可能在此现身。
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再自寻烦恼”。
一旦况贤下定决心,谁也别想劝动他。坚持自己是执行这任务的指挥官,亦是不二人选的况贤,不会接受他人强行替他出任务的。而在况贤一心要打破目前与王师对阵的僵局时,更遑论要他放弃这任务,继续等待敌方采取行动了。
“万一这正是敌军的企图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就在等咱们上勾而已?你不怕进城后,受他们大军伺候?”田齐转念一想。
“这我当然想过了。”况贤一眨眼说:“战场上尔虞我诈是常有的事,要知道对方想什么,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推测在同样的情况下,我方会如何行动。换成我是妖姬,如果料到我们的行动是在守株待冤,那么他们按兵不动等待我们引蛇出洞的可能,当然很高喽!”
“那你还去?”
“故意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对方守城而战的本钱,比我方充足,他们能呆上三个月,但我我们能吗?”
况贤的反问,让田齐无话可说。
和由金华城跋涉至此的他们相比,原本就属于妖姬,王上地盘的京城,可说是物资充沛,要什么有什么。
假设今日他们握有大队兵马,对方的守城之势要瓦解并不难。可惜和京城内上万禁军相较,这边不满一千的少数精锐,要施行以量制量的战法是不太可能的。
“不想中了敌人之计,又想为战事打开新局面,不冒点危险怎么做得到?这次行动我会缩减人数,还将计划分两路进行,为的便是要降低失败的风险。即使要牺牲,牺牲我们这五人也就够了。”
语气一缓,况贤笑道:“话说回来,就是因为不想死,所以我更要亲自去啊!假使敌人在等着我们行动,我们便打蛇随棍上,利用这机会去愚弄他们,让他们瞧瞧我们如何突破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只要让他们颜面扫地,他们就算想窝在巢穴中也窝不住了,这可不只是面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