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洗多少遍,血腥的味道还是存在,她总有一天会发现他为何总早出晚归,为什么常穿黑衣,为什么满身不对劲的味道。与其日后她自己发现,倒不如他亲自告诉她真相吧!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脑海里所有的痛苦与压抑,好象变得不再沉重,这一刻,他不再满足于现状,他想要她分享他的全部!
「若我说我是个刺客,妳可会害怕?」
她不敢相信地睁大瞳眸。
「刺客?」
「真的。」他平静地承认事实。
所有声息寂静了片刻。
短暂的片刻过后,朱槿看着一脸平静却绷紧着神经的男人,说:
「从前在酒馆卖唱时,我总会躲在人群背后,一起听说书人说故事,所以我听过《刺客列传》里聂政相荆轲等刺客的故事。」
「我问妳会不会怕我,妳说他们做什么?」
「他们都是民间流传的英雄人物。」她敛下眼角,缓缓地说:「这些刺客因为感恩图报,所以奉君之命进行刺杀,虽然这样的事并不太好,但他们肩上顶着的,还不是义气和感恩吗?」
向来黑暗的身分突然被她这样英雄化,扶桑身子一僵,忍不住想刺破小女孩的幻想。
「我们只是杀手,满手污秽鲜血淋漓的刽子手,不是说书人口中的侠客!刺客一旦可以被钱收买,就是堕落!也许有一天,当妳发现我不是妳想象中的英雄人物,妳会失望的!」
「你不是可以被钱收买的人,我知道的。」她毫不畏惧自称杀手的他,只知道无论他是贵族还是平民、是圣人还是杀手,她还是爱着这个男人,一个会怜爱她的男人!
「我以为妳会怕……」心底某一角被她的温柔给触动,握紧双拳的力道也渐渐放松。
「怕什么?」向前一步,她紧握他的手。
「我只要你多爱惜我一点,其它的对我都不重要了。」
她灿烂的笑脸,仿如清泉般洗涤了他。他要把这样包容、爱恋他的她抓住,牢牢地抓住!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抚摸着她那头黑亮的秀发,好象在珍惜着难得的宝物一样。
蓦地,他想起被皇上收容在当时的雍亲王府时,皇上问的一句话--
「你怕死吗?」
对,他不怕死,曾经。
生死对他来说只有一线之隔。世上没有牵挂时,是生是死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但为了替康郡王府的亡魂报仇,为了报答皇上的救命之恩和栽培,他才留着这具身体活下去。
但现在,他有了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另一个原因--朱槿。他无法舍弃她,无法看她为自己伤心!
「假如你喜欢我的话,就当作为了我,保重自己,别轻易受伤,好吗?」她柔情地要求,并娇羞地寻求她一直渴望知道的答案。
「好。」
她眉开眼笑,满足地依偎着他。
扶桑搂着朱槿上了床,柔声道:
「要不要听有关我的事?」
她睁圆眼,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叫道:
「我要我要!」
「那我就告诉妳,我如何成为孤儿,再被皇上寻回,最终成为他旗下『刺客』的故事……」
豪气与残忍并存,过去与现实交错,叫两人的心,越拉越近。
第六章
对于位于城东街头之上的贝勒府,隆冬彷佛过得特别快,扶桑和朱槿的日子过得更是甜蜜,两人的关系大有进展,感情更是进步神速。
府中的下人们全都对主子的转变乐见其成,亦将一切都归功于来府已快四个月的朱槿。朱槿的善良纯美,不但融化了扶桑原来冷硬的心,更得到了奴仆们的尊敬和忠心。
她虽然是扶桑的女人,算是府中半个主子,但没有恃宠而骄,反而更能体恤下人的苦处,也将自己视为他们的一份子,亲自打点扶桑的日常生活,帮忙府中的大小事情,甚至栽种新花苗、动手打扫房间等。
她始终对自己的出身铭记于心,所以天天提醒自己,要尽力做好本分,即使扶桑是她的男人,她也绝不可能过着千金小姐般娇贵的生活,以免磨灭了心智,成了别人的负担。
而扶桑亦更常留在府中,如非必要也不常外出,尽量多陪陪府中的小女人。管事暗暗算过,主子这四个月待在府中的日子,比过去两、三年加起来还要多,由此可知,朱槿的话打进他的心坎里了吧?
「在想什么?」感觉有人无声无息地从后面搂住自己,凭着那熟悉的气息,朱槿就知道是扶桑从宫中回府了。
「我在想,今天要弹什么曲给你听。」正抚着琵琶的她回过头,看着她的男人微笑道。
「弹曲的话什么都行,总比做府中的杂务和苦力好。」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宠爱地埋怨。
「你喜欢我亲手谱曲的《长相思》吗?还是你来点曲?」
「既然妳兴致正浓,那就《长相思》吧。」扶桑放开她,不禁莞尔一笑,回房里脱去官服顶戴,换回日常衣袍。
在要了她的第二天开始,他就要她搬进他的寝室,与他朝夕相处,同榻而眠。
她顺理成章成了他生活的另一个重心,他的脑子已经不再只有执行任务和平反冤案,更多了一个槿儿。
纵使现在朝野风云四起,皇上开始一连串对涉嫌协助叛党抵制圣威的人有所行动,但他亲自出任务的次数并没有想象中的频繁。今晚针对八王爷党羽阿灵阿的行动,他亦不打算参与,只在幕后指挥大局。
何必呢?今次并不是真正要取阿灵阿的首级,只不过是搜索结党罪证和解决几个阿灵阿的走狗而已,何需他亲自去?
他宁愿留在府中听槿儿弹曲唱歌,也不想染红自己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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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养心殿西暖合
外面灰暗的天空飘起了细雨,冰冷了西暖阁的空气和两个男人。
「阿灵阿正在天牢中,等候皇上发落。」
雍正从奏折中抬头,面无表情地对着房中唯一的另一人--年羹尧微颔首。
「做得好。」
「八王爷等人现无任何行动,想必还在思索如何救出阿灵阿。」
「昨夜,扶桑有一起去吗?」
「回皇上,扶桑贝勒并没有一同前去。」
雍正闻言沉吟半晌,眼中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怅然。
「难怪老八他们仍痴心妄想,要救阿灵阿出狱。」
若是扶桑亲自去这趟,深明雍正心意的他,必会让他今天就见到阿灵阿的人头吧?可惜,白白失去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
「依奴才所见,扶桑贝勒近日亲自带领手下执行任务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为什么……」年羹尧的脸庞带点难色。
扶桑是他们手上重要的人,他从雍亲王府黏杆处的黏杆侍卫,一直升迁到血滴子组织的领袖,所以绝不容许他有任何差池或背叛之意。不是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但要重新培养人才及建立威信,却是不容易的事。
「听说扶桑替一个歌女赎身,还带回贝勒府豢养。除了进宫上朝、执行任务,他多数是留在府中。」内务府的人早把调查结果向雍正禀报了。
年羹尧笑叹一下。
「那小子也知道要找个女人陪陪了么?」从来没听说过他在意哪个女人到这个地步,大概那女人当真是美艳绝伦吧?
自知扶桑已经有所转变,雍正对这件事已经存有隐忧。这都是因那个歌女而起吧?为了她,他不再热衷需要心狠手辣的职务,不再不要命地替他在台面下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