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公孙柔一听,惊得当场跳了起来。「方引才可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爹怎么会把我的终身许给了这无赖?!」
「就是啊,可听说这是相爷亲口许下的,并有意在年底前让小姐完婚。」
公孙柔又跳了起来。「不行,我要去阻止这件事!」
「小姐———」小青惊呼一声,却没能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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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柔一路连跑带跳的,穿过九曲径,双眼没有多瞄一眼平日总是流连再三的楼阁和碧绿湖水,看到波光粼粼、群鸟振飞的景象,她也无动于衷,急急冲向石头叠成的假山上的迎宾亭。
不料才踏进亭中,就迎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熟悉眼眸。
段钰天双眉挑起,看着急急忙忙冲来的公孙柔。
今日,她身穿一袭粉色衣衫,上面绘有鲜艳的鸟儿,头上虽然没有任何发饰,仅以丝带缠缚成发髻,却愈形出色,垂于耳前两侧的发绺随风飘逸,更显得她娇美可人,与那日在「白龙寺」中圆领袍衫、窄袖的便装迥然不同。
慌乱中,公孙柔没立即认出他,直到他趋前含笑低声说了句:「母猴子。」
她一呆,双眼瞪得犹如铜铃大,一手忘形地指着他。
「柔儿?你在做什么?」公孙种回过身,瞧见了她,微凝的脸显出内心的不悦。
「爹,他——」公孙柔太惊讶了,以致忘了在爹面前表现出应有的礼节。
公孙种喝止女儿的无礼,「还不快下去,难道还要在客人面前丢脸吗?!」他向来威严,不苟言笑,府中没有人不惧怕他,唯有公孙柔这丫头例外。
「爹,是女儿冒失了。」公孙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敛起蕴含怒气的眼眸,屈身一福。「女儿是因为有要事找爹,一时心急,才会贸然闯进来,望爹谅解。」
公孙种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始终渴盼能得一男,但,对于唯一由元配所出的这个女儿,他确实是会宽容些。
不过,他还是皱眉说道:「即便如此,姑娘家也应该知所分寸、有所避讳才是,尤其有客人在此,如此冒失唐突,岂不是让人看我们公孙家的笑话!」
段钰天忙上前为她解围,「相爷,这就言重了,大漠上,有的女子豪情可不亚于男子,招待宾客,甚或骑马射箭、喝酒吃肉,与一般男子并无二致,倒是在下失礼了,前来相府拜访,竟没有想到送礼给相爷千金。」
这番话听得公孙柔不由怔住,她心想,大漠女子可以骑马射箭、喝酒吃肉,与一般男子并无二致?!这迥异于从小她所听到的一切,是多么令人神往啊。
但公孙种可就不这么想了,在他看来,只有在野蛮荒漠之地,才会如此有失礼教。不过,他可不会蠢到把这些话说出口。
段钰天虽是寻常百姓,可他所率领的「段家堡」却是赫赫有名,不仅大宛国视若珍宝的汗血马可以为之驱策,且因「段家堡」早年曾救过匈奴国首领阿汗莫和一家,更曾在战乱时义助饱受战火饥困的人民粮食,只要他们「段家堡」出面,大漠上各族莫不卖他们的面子。
加上段钰天接掌「段家堡」以来,严守不涉人各国内政,只专于商业买卖的原则,所以在各国彼此猜忌、严防敌人侵人的同时,也只有透过「段家堡」才能得到所需的香料、布匹、马只等物。
所以,一进入长安,段钰天便以平民的身分获得皇上召见,连身为宰相的公孙种都亟欲拉拢他。
「无妨、无妨,小女贸然出现已是十分无礼,又岂敢让段公子费心送礼,老夫在这儿就代小女谢过了。」说完,公孙种示意公孙柔弯身向段钰天致意。
公孙柔心中虽百般不愿,但还是遵照爹的意思,向段钰天礼貌地一福。
就在这时,两只巨大苍鹰忽然长啸凌空飞来,引起众人注目,两只苍鹰一前一后地在亭上盘旋而过,双双飞至湖水上方,几个起落间,体型较小的那只明显气弱,几度险些落下湖中。
「哇!好危险哪!差点就掉下水了。」公孙柔看得心惊,不由拧起双眉。
公孙种趋前探看,从鼻间哼道:「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也没什么,看来,那小鹰势必会败在大鹰羽下。」
公孙柔虽不同意,却也没敢反驳爹的话,只是在心中为那小鹰暗暗担心着。
段钰天缓步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小姐要不要在下出手帮忙鹰儿呢?」
公孙柔一震,没想到他会突然靠得如此近,她噘起嘴,不服气地道:「阁下能帮什么忙?难不成你能飞上天帮鹰儿吗?」
段钰天微笑,没将她的挑衅放在心上。「那两只鹰并非在做生死斗,而是公母一对,母的翅膀中了箭,想必是猎人所为,我想,它落水是迟早的事。据说苍鹰只要失去了伴,另一半也绝对活不久。」他料定她心软,若知道实情,定会不舍而开口求他。
「真的?!」公孙柔忘情地抓住他衣袖,「那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鹰儿。」
段钰天低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莹白如玉的皓腕。
公孙柔这才惊觉自己的冒失,忙缩回手,下意识觑向公孙种,见他正专注望着盘旋的苍鹰,没留心周遭,这才松口气。
「可是你有什么方法?」她低声问。
他没回答,却问:「小姐是在请求在下吗?」
公孙柔愣住。
「既然这样,连同上回在『白龙寺』,小姐可就欠在下两份人情罗!」他说得不慌不忙,淡淡的笑意在他脸上浮漾着。
「小姐可不要忘记。」丢下这么一句,他俐落地跃起,几个纵身,如大鹏展翅般飞向湖面,看得众人目不转睛。
段钰天腾空的身子忽而往湖中凸起的石块一点,迅速窜上空中,稳稳接住往下急速坠落的母鹰,雄鹰见状,不知段钰天的用意,长啸一声,双爪怒张地直扑向他,但段钰天几个翻转,已迅速跃回亭中。
几番折腾,母鹰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唯有那双锐利而狠戾的鹰眸,仍毫不惧怕地回视捕获它的人。
段钰天手一松,母鹰立即想振翅再飞,但染血的羽翼却不争气地颓然垂下,丝毫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紧挨着亭中石柱,瞪眼看着周遭的人。
公孙柔情不自禁想上前,却被段钰天伸手拦住。
「小姐可千万要当心,苍鹰可不是一般鸟儿,要是被那锐利的鹰喙啄到,只怕小姐娇嫩的肌肤禁不住这皮开肉绽之痛。」
然后,他又挨向公孙柔耳边轻声说:「小姐放心,在下一定会看在小姐的份上,好好照料这鹰儿——」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别具深意地瞅了她一眼。
要是换做其他女子,听得段钰天这么说,必定感动莫名,但,公孙柔偏就觉得他别有所图,瞧不起人。她秀眉扬起,羽睫下的晶眸闪动着怒气,可是碍于爹在一旁,她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悻悻然别开脸。
公孙种早就听说段钰天武功高超,不但精通射骑、剑术,连轻功都登峰造极,还有,他的眼力奇佳,在百步之外都能窥见螳螂捕蝉的动静。
过往,他以为这不过是外界的浮夸之言,如今亲眼目睹,果然名不虚传,莫怪他一来,整个朝野君臣都为之震动。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何连向来不把人看在眼底、长年戍守边关的将军老儿曹飞山会对他赞不绝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