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你今天差点死掉耶!”赵阳突然说。
她摇摇头,“我怎样都没关系,只要小阳儿没事就好了。”
他小小的脸上满忧愁,“我好怕,好怕好怕唷!六哥哥他们老是说我克母命,娘死了,奶娘也死了,我觉得都是我害的。”
“傻孩子,各人生死有命,跟你没关系的。”
他一下子坐起身,“嫣儿,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跟我说过,娘和奶娘她们都到天上当云四处玩耍去了,你不要当云嘛,你要玩,阳儿陪你玩,我不想象看不到娘那样也都看不见你。”
杨妤嫣将他揽进怀里,“好,嫣儿答应你,不会死、不会死……”
像是安心了,睡意一古脑地全袭上来,赵阳打了个哈欠,在她怀中窝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地咕哝了声睡去。
她微笑地抚着他的发旋,脚麻了也舍不得动,夜沉了,今天这样折腾下来她却了无倦意,满心想着,如果能一辈子拥着这小人儿该有多好!
第五章
“嫣儿!”
晚膳前,赵阳一头汗地跑进昭景宫,正为他绣着衣物的杨妤嫣,恬适地抬起头来,看是他,嘴角眼儿都弯了。
“怎么满头汗呢?来,我帮你擦擦。”
她起身来到他面前,阳儿这几年身长抽得快,转眼间当年那老是跟前跟后的小身影,已长成眼前这俊秀少年,不知曾几何时,她要瞧他都得仰起头,她的视线只和他的胸膛齐高。
他微微伏低身,让她为自己拭汗。
“我和皇兄上东林猎獐子去,你知道我多厉害吗?别说箭无虚发,有回拉满弓,箭咻地飞出去,竟射中了两只兔,人家是一箭双雕,我这一手一箭双兔,瞧得皇兄大喜,直呼神乎其技,还说哪天要封我个大将军来做做呢!”
他说得意气风发,杨妤嫣虽仍是淡然笑着,满心的骄傲却也忍不住透上脸来。
“是,未来的大将军,瞧瞧你都这么大了,流了汗也不会拭拭,要是吹了风,着了凉怎么办?”她叨叨絮絮地念着,言语间尽是笼溺。
赵阳有些撒娇地说:“人家就爱你帮我擦汗嘛,要不我怎么不叫小云儿她们帮我擦去?”
杨妤嫣刮了他脸颊一下,“羞也不羞,都十六岁的壮儿郎了,还老是要人帮你擦汗。”
他顺势搂住她,“我觉得长大真不好,你都不爱像小时候那样为我拭嘴、擦汗,也都不会抱我啦……”他低下头看着她,为两人日渐悬殊的体型失笑,“唔,我看现在是我抱你才对。”
她有些脸红地微微推开他,“啐,别这么不正经,连我的豆腐都吃。”
“嫣儿,你今儿个净身了没?”
她点头,“今天天冷,我洗得早。”
他又扯着衣襟,“我也想洗个澡,满身汗,臭死我啦!都是你,传染这个怪毛病给我,一天没洗澡好像没吃饭似的,做什么都不对劲。”
“我帮你备水去……”说着,她就要去吩咐那些个小太监。
赵阳拉住她,“不用啦,我用你那浴桶的水就好,我等不及他们烧好热水,那时我就臭死了。”他苦着一张脸,手还在鼻前扇呀扇的。
杨妤嫣觉得不妥,“不成、不成,你堂堂一个皇子,怎么可以让你用女子用过的污水净身呢?再说那水也温了,洗了不舒爽。”
“我壮得跟牛似的,就算洗冷水也无所谓。”
她还是摇头,“你等等,热水很快就好。”待吩咐小太监去取水来后,她像想到什么的又说:“对了,你记得这几日上太后那一趟。”
“太后?她找我吗?”他漫不经心地问,就在堂上脱起外衣来,还好昭景宫一向没啥外人,否则此番情景成何体统。
杨妤嫣也见怪不怪,反正这里是内堂,只有她和袖梅、小云儿她们会进来。“太后差人来,也没多说什么。你去憬恩宫时记得,见着六皇子按捺些,别跟他又起冲突了。”
闻言,赵阳哼了一声,“他别尽做些蠢事来惹我,我才懒得理他!”
“他是当今圣上同母兄弟,难免气焰嚣张些,总之他说什么你别听就是了。”
“说是亲兄弟,皇兄和我的感情还比和他的好些,要不今天上东林陪皇兄打猎的人就是他了。”她抿起嘴瞅了他一眼,“我不管你跟谁感情比较好,总之你若是有个万一,我……我……”说着,她眼眶儿竟红了。
想起阳儿小时候,除了五岁落池那一回,六岁那年也是因为六皇子他们而掉进一口古井里,幸好井浅水枯,井底长满青苔,他虽折了脚骨,其他倒无大碍。
八岁时,他们又不知说了什么,让他一气之下竟朝他们大打出手、拳脚相向,揍得赵亨唇青脸肿、赵时哀哀惨叫,赵没挨打,却也吓得尿了一裤子!这事惊动了先帝,龙颜大怒,饶是再怎么疼爱这个十二皇子,手足不睦之事仍是让阳儿受了罚,抄写经书百本才许出御书房。
十岁的赵阳学聪明了,他再也不和他们正面冲突,每每听见他们的冷嘲热讽,他都置若罔闻的避开,多花时间在用功读书、学武上,让先帝对他更是疼爱有加。他是这么说的,他没了娘,再不多念些圣贤书讨父皇欢心的话,那他就真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啦!
赵亨他们听他这么说很气,无奈自身就是不长进,书念不过人家,比拳头也拼不过,父皇说过了,谁再闹出兄弟阋墙的丑事,他宁愿不要那个儿子。可明的不成,他们暗的来不会?因此三不五时的就想法子要整赵阳。
表面上,赵阳即使吃了亏都不会与他们一般见识,殊不知,他都在背地里整他们回来出口气,他这神童之名可不是大未必佳。他们就这样冤冤相报,你欺我一拳、我回敬你两脚的,梁子越结越大。像前些日子,先帝初薨,赵亨见圣上刚即位,竟起歹念要陷赵阳于不义,埋伏了一批人在昭景宫附近,假借赵阳之名邀圣上到昭景宫来,想以主使行刺将赵阳治罪。
多赖小云儿机警,见一班陌生人在宫外鬼鬼祟祟,连忙告知总管太监,这才化去一场阴谋。
虽然没人赃俱获,但赵亨不久后即自己漏了口风,不过苦无实证,他们知道了再气,却也莫可奈何。
杨妤嫣想着若他又和六皇子起了勃溪,他不知要如何害他了,心头又忧又气,泪珠儿就这么陡地滚出。
赵阳见状心口一窒,没多想的伸出手,就这样掬住了她一颗泪。
“嫣儿,你别哭……好、好,我答应你,我不和赵亨他们一般见识就是。”见她仍落泪不停,他鼻一酸,眼也蒙了。“你别哭呀,你一哭,害我都想哭了。”
杨妤嫣抹抹泪,也拭去他的。“男人的眼泪是很珍贵的,和膝下有黄金的道理一样,别乱哭。”
“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我嫣儿伤心处嘛!”
她嗔他一眼,忍不住破涕为笑,“尽会瞎说胡扯,我去看看热水备好没。”
“嫣儿!”赵阳唤住她,“你答应我不哭,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心底一震,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地转身走了。
两日后,憬恩宫里,太后啜口茶,招呼着来请安的赵阳坐下,身旁是当今圣上的乳母秦国夫人。“唷,这就是十二皇子赵阳吗?啧啧,几年没瞧,越来越俊俏,要在寻常民间,这般人品不知迷煞多少姑娘喔!”秦国夫人一个劲地热络着。
赵阳不自在地微退开身子,“不知太后找儿臣来要吩咐何事?”
太后挥挥手,要秦国夫人退到一旁。“得了,我来跟他说吧!”她打量着赵阳,好一会后也点点头,“你越大,这眉目、嘴儿是越像君昭仪了,唉,她去了都十六年,时间真是不饶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