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梅望了望赵阳,又转头看着仍不省人事的杨妤嫣,这两人一向就出奇地好,像朋友,又像母子,一同生活了这些年,她想,妤嫣和小皇子的感情是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彼此的。
赵阳见杨妤嫣的眼皮似乎颤动了下,他抹抹泪眼,清朗的嗓音都哭哑了,“醒了、醒了,嫣儿醒了。”
袖梅和小云儿连忙凑近。“妤嫣,你觉得怎么样……奇怪,我要青青去端碗姜汤来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小云儿哼道:“那懒丫环头八成留在御膳房偷吃了,我去瞧瞧。”她瞅了瞅杨妤嫣,有些心疼地为她拨开遮到眼的刘海,“脸色怎么还是这么苍白!我再吩咐膳房熬些补气的药来。”
袖梅看着她出了房门,才又转头回来,发现小皇子竟爬上床摇着杨妤嫣的手,哭音浓厚地喊着。
“嫣儿,你怎么又睡着了嘛,你醒来啦,醒来和小阳儿玩呀!”
袖梅连忙将他揽下床来,“别摇她,她会不舒服的。”
赵阳的手原本还拉着杨妤嫣的不放,听到她这么说,一惊地松开了手。“别……别不舒服,阳儿不拉了。”
杨妤嫣忍住喉咙火灼般的疼痛,伸出手来反倒握住了他的小手。“我……我没事……”
一听到她的声音,赵阳“哇”地一声,刚收的泪势又奔流了满脸,他终于放下心来,嫣儿不会死掉了,不会去当水鬼的新娘了。
“呜……嫣儿,你没有死掉了……呜,我不要你去当水鬼的新娘,你要当就当阳儿的嘛!”
当那两名路过的太监救起两人时,赵阳意识还很清明,虽不住地呛咳着,但还是注意地看着杨妤嫣,她浑身湿淋淋、脸色死白的躺在那,快吓坏他了,见她这样,简直比自己落水还可怕。
一名太监不断地压着她的腹部,他不咳了,直愣愣地看着毫无动静的她,小小的心灵还没意会到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就已先感受到害怕。
赵亨三兄弟还没走的在看热闹,赵有些没用地颤着声问:“她、她……她不会死了吧?”
赵亨撇撇嘴,“死了就算了……唔,不过也有点可惜,白白便宜水鬼,捡到这么标致的宫女给他当新娘。”
赵阳听见他的话恶狠狠地瞪向他,他知道这话是在咒杨妤嫣,他气极了,小小的拳头握得死紧,“你别乱说,嫣儿才不会去当水鬼的新娘!”
赵亨看见他目露凶光,心下隐隐浮起些诧异和……害怕。怕?!见鬼了,他会怕这小不隆咚的小鬼?
“哼,我们走,懒得跟这小鬼一般见识!”他压下心中这股不明的惧意,这小鬼好像要扑上来咬他一口般,他最怕痛了,若要受此无妄之灾多倒霉,还是走为上策。
吱,这笔仇先记着,改天再给他好看。
这时杨妤嫣嘴中吐出一些污水,转移了赵阳的注意力,否则下一刻,他铁定已冲上去给他的兄弟一顿好打。
可赵亨的话已在他心里生了根,他好怕,好怕她真去当水鬼的新娘不要他了。
杨妤嫣虚弱的一笑,安抚着他,“嫣儿不能当你的新娘,我太老了。”
袖梅也打趣道:“就是,她当你娘还差不多,还新娘咧。”
谁知赵阳竟一脸坚定,“我要嫣儿当我的新娘。”
杨妤嫣和袖梅都笑了起来,也不把他的童言童语当真。袖梅瞧向她,“觉得怎么样?肚子饿不饿?”
她摇摇头,“对了,阳儿吃了没?”这时房里已掌了灯,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我要等你一起吃。”赵阳自己说了。
“喀,你听见了,是他不吃的,可别说我们伺候不周呀!”
杨妤嫣一听,连忙挣扎着起身,“都什么时候了,阳儿竟然还没有用膳……”
才说着,小云儿手提着膳盒走了进来。
“谁要用膳啦?呵,我就知道大家一定都饿了,瞧瞧我拿了什么回来!”她献宝似的说:“有桂花蹄膀、玉藕乌鸡汤、三珍粥……”
杨妤嫣下了床来到桌旁,盛了一碗粥,招呼着赵阳。“阳儿来,先吃粥,别饿着啦!”
赵阳爬上椅子,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看得一旁的三人心都快跳出来了,生怕他一个不慎摔下椅子可就不得了啦。
“阳儿,你……”
“小皇子,小心哪!”
只见赵阳拿着勺匙,泼泼洒洒地好不容易也盛了一碗粥,然后推到杨妤嫣面前,对她一笑,“嫣儿,你也吃粥。”
杨妤嫣动容地瞅着他,真不枉自己将他疼入心哪,这芽尖儿般的小人儿是这般体贴着自己,想着,一抹雾气便掩上眸来。
袖梅心细,不想她刚受惊的身子又为这点事儿哭哭啼啼,这小皇子对嫣儿特别好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啦。“来来来,大家一起用吧,我也饿坏了。”
众人拿起着吃了一会,杨妤嫣突然环顾左右,奇怪地问:“青青呢?怎么不见她?”
小云儿放下碗,哼了一声,“别提了,我去御膳房时问了一下管事的福公公,青青怎么去端碗姜汤去那么久,可福公公竟说压根没看到那丫环头的人影。”
“没看到?!那青青上哪啦?”
“我也奇怪着,不过没心思去寻,谁知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她手里提着膳盒一脸匆忙,我以为她是要回咱们昭景宫来,正想招呼她一块走时,她看到我却像见到鬼,飞也似的跑了。”
袖梅瞪了她一眼,“都怪你,平常对她那么凶,她见了你就怕。”
小云儿一脸大受冤枉地喊,“我哪有凶,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那丫环头懒得跟尊菩萨没两样,她以为她进宫来是当娘娘吗?什么都不肯做,我不骂她两句怎成!”
杨妤嫣浅笑道:“你哪是骂她两句,成天就听你喳呼的声音没停过。”
“唉,你们的意思是说我欺负她喽?天地良心,我小云儿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心肠软得很,再说人家现在有了新靠山,我还得怕她几分呢!”
“新靠山?此话怎说?”
小云儿神秘兮兮地,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你们猜,她提着膳盒要上哪?去皇上新宠罗美人那儿呀!我遇到她时,她后头不远处也有两个小丫环头提着膳盒,我拦住她们一问,说是罗美人要用点心,她们拿不完,才请她帮忙的。”
“她去罗美人那干吗?”袖梅一愕问道。
“她老嫌待在我们昭景宫没前途,皇上不上这来,她那花般青春就要这样白白凋零。现在可以巴结新宠罗美人,要是皇上临幸罗美人时对她一见惊为天人,她就出头了,所以怎么可能会放过这飞上枝头的机会?”
“我去找她回来。”杨妤嫣放下碗筷起身,“这事要给管事的公公知道了,难保青青不会受顿责罚。”
“唉,别了吧,你对那丫环头那么好干吗,她也不会感激。”
“嫣儿,我吃饱了。”赵阳跳下椅子,来到杨妤嫣身边。
“你看你,吃得一嘴油。”她掏出巾子,为他拭嘴儿。
袖梅也放下碗筷,“小云儿说的对,别理那丫环头了,想回来她自会回来的。时候也不早了,你服侍小皇子手脚洗洗,准备就寝吧!”
稍晚,星斗满天,今天初一,不见口月牙儿,更显得星河皎洁。
杨妤嫣哄着赵阳,为他唱着小时候娘唱给她听的小曲儿,伴他入睡。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下午的事让他余悸犹存,他紧捉着她的袖子,眼睁得老大,好像怕她会离开似的。
“怎么啦?还不睡,明早打瞌睡被夫子训可别哭唷!”她停下哼歌,爱怜地抚着他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