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走向放置手铐脚镣的所在。
弯身捡拾时,从眼角余光瞄见刀疤男人松口气、失神了下,以及--方瞳趁机朝崖边蹬去!
“小瞳!”他冲向前,在刀疤男人一楞的空隙,大掌击向他胸口,震得人全往谷底坠落……下坠的同时,双掌一推,成功将方瞳向上托回崖顶,重重的身体直坠而下……
--雷续断,生死不明。
“续断!续断!”方瞳冲过去大叫,又要跟着跳下。
一群人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才按下他要继续住下跳的身子。
能按下不因为他放弃,而是,他晕了。
二、三当家同时叹了口气,强忍心中不住涌上的老泪。这么一跳,虽没有手铐脚镣,会有活着的希望吗?唉。
“二当家的、三当家的!”一名守哨的人匆匆忙忙攀上崖顶,被一场哀戚吓得不知所措。“那个……元悠、无念回来了……”
“回来了?!”二当家抖着嗓子,抹抹脸颊,浑身像是没力。“回来了……现在才回来……迟了……来不及了……”踏着蹒跚脚步,和三当家相扶持地慢慢走下崖顶。
一面走,一面悄悄落泪。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这么哭过。
白元悠微笑地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陌生面孔,另外,再押着一个老的。
“二叔、三叔,我大哥呢?我给他带了两……哎呀,小瞳?”眼尖地瞧见方瞳在后头被抬着,讶异惊叫。
“大当家他……大当家他掉下悬崖了……呜呜……”红中擦着眼泪。袖口一片湿。
“掉下悬崖?!”白元悠大惊,掉了手中馒头。“我、我去瞧瞧!”
“我跟你一道去!”两名陌生男子中年轻的那一个长得高大俊挺,举止间流露出一股王公贵气。
白元悠顿了顿,扯过他双双住崖顶飞纵而去。
寒风瑟瑟,崖顶只剩凄凉。
“哪,人在这里,任你处置。”左无念放下押回来的老头,臭脸瞥向同白元悠回来的年轻男子一瞪。
“小……小瞳……”老头儿惭愧地低下头,说不出话。
方瞳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老头内疚地朝地一跪,痛哭失声--“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娘,我就是贪心嘛、卑鄙嘛 ,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那事……”
“你的贪心、你的卑鄙,害死了我娘,你……你怎么下得了手,师傅!”泪水一落,方瞳哭倒在老头儿面前,用力摇晃他。“你怎么下得了手?我娘敬你像亲爹一样,你居然为了独占一贴新方子,在我娘的药里下了毒?!你要以那独门秘方成名我给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娘?为什么害死我娘?”天底下竟有这种贪婪之人,而这个人还是他的师傅?!
老头儿又羞又愧。“我当时真……真个是没了心肝,只想到那药方若出问题,依你的性子肯定活不下去,那我……那我就……”可以霸占那方子得名求利了。
“我是活不下去……”也是这样,才遇着了雷续断。他若不是一心求死,便不会认识他了。
可是,到头来又如何?他害死了他!
见方瞳哭得厉害,白元悠踱过来拉他坐上床边。“人是大哥要我带回来的,他早发觉事情古怪,那现在你打算如何?”
“……”方瞳沉默地转向老师傅,又转向白元悠,最后再转回老师傅身上。“你……走吧。”逝者已矣,又能如何?
“走?你放他走?!”左无念跳起来大叫。
白元悠微微吃惊,随后勾出淡笑。“你善良单纯,是值得大哥保护。”他花了两个时辰时间,总算听完红中白皮哭哭啼啼地道尽这些日子寨里情况。
“我才不值得。”视线模糊地望着左无念将师傅赶出去,又是一阵心痛。“我又笨又迟钝,善良有什么用?单纯有什么用?救不了续断,我根本不值得!”哇的一声,他趴上白元悠的肩膀。
“好好好,你别再哭,我请你吃糖、吃甜饼好不好?哪,不还有糖粟子。”白元悠掏出一堆零食,轻轻拍着他。
久不开口的年轻男子突然出声:“啊,你几时偷买了粟子,我怎么不知道?”
“要给你知道,我还用混吗?”白元悠斜眼一瞟,无声弹出两道小黑影,分别落在年轻男子与左无念手中。“喏,尝尝,味道不错哟。”
左无念放下掌中粟子,板着臭脸甩门而去。
“无念他……怎么了?”
“他不舒服。”白元悠呵呵笑。看得年轻男子头皮一阵发麻。
“你要是个女的,肯定是妖女。”打了阵哆嗦,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死缠烂打兼倒追。这聪明又美丽的山贼,果然是惹不起。
“请问,你是谁?”方瞳后知后觉才发现房里多了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哈!有趣有趣,我还在猜你何时要问呢。”年轻男子击掌一笑。高高在上的气质暴露无遗。“我,元镇王府新任王爷,佟湛天。”
“妈的!元悠小子带了个王爷进土匪窝?有没有搞错?”二当家小心翼翼附在三当家耳边嘀咕,就怕给那个看起来不像王爷的小伙子听到。
佟湛天耳朵动了动。“这两位是……元悠的二叔、三叔吧。”他笑脸迎人,吓得二、三当家慌忙跳上椅子。
吃到这岁数,还没见过这种高等人,难免惊慌嘛。
“你们可知道,”佟湛天闲闲一笑,坐回椅内翘起二郎腿。“官府的兵马,已经围守在把果岭下了。”
“啥--啥?!”二当家惊讶地瞪圆眼。
“你们这班山贼当得也未免太不称职,居然连个探子都没有,人家就要打上来了还不知道?”佟湛天故作惊讶,一眼瞧见缩在角落的方瞳正想悄悄离去。“你不听咱们闲聊啦?”他问道。
“啊……我……我去茅厕……”生平第一次撒慌,有点脸红心跳。
“我也去!”
“老子也要!”
又……又来了。方瞳眨眨眼,失魂落魄坐回最角落的椅子上,沮丧地瞧着一票猛盯他一举一动看的眼睛。
他的脸上就当真写着“想死”两字吗?
“我……我不过去茅厕……”
“错。”摇扇的身影晃入屋内,二、三当家趁机一溜,硬是躲掉和“高等人”在一块儿的无形压迫。白元悠温笑收起扇。“小瞳,你脸上写的不是‘茅厕’而是‘想死’呢。”
“不……不是吧?”
“是,当然是。”白元悠啜口茶,笑弯眼。“我说过嘛,你心里想什么,表情就写什么,忘了吗?”
佟湛天插嘴。“容我失礼一下,脸上写着‘茅厕’是什么模样?”
“哎哟,甭问,我这软饴可以借你收藏起来,等摆个十天半个月再拿出来吃掉,包准你比谁都明白那模样。试试吧?”开心地将手中粮果抛向空中再接下,存心拿人寻开心。佟湛天气鼓脸蹬回原位。
“元悠,”方瞳不解地望住他笑脸。“续断死了,你不难过吗?”难道是……苦中作乐?哎呀,好坚强。
“说到这个,”他的脸随即夸张地垮下来,灿烂的笑容顿时化成摇摇欲坠的晶莹泪滴。“啊,我当然难过呀,想到向来不苟言笑、既严肃又死板的大哥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竟没福气地一命呜呼哀哉,还死得不见一根骨头,惨得连尸首都没得收,真是……哇呀!”本来还想顺便掉几滴哀伤的泪水,却在手中软饴掉落之际变成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