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她烦恼的是--如果丁颖耀不想再照顾她了呢?
所以她才决定要搬出去,而昨晚宣布决定时,丁颖耀冷淡的反应教钟偲芸非常失望,多少也坚信了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的想法。
「但是丁大哥,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三年来我很感谢你的照顾,真的很感谢!所以我不希望未来四年又要继续麻烦你。
而且,因为我的存在,害你的生活方式做了很大的改变,你一定觉得照顾我是很讨厌的事吧?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还你原本的生活方式……」
「是谁这么告诉妳的?」
丁颖耀的语气是难得的冷漠,冰冷的语调也是钟偲芸不曾听过的。
「谁跟妳说我觉得妳的存在很麻烦?又是谁跟妳说我讨厌照顾妳了?」
他的眼神隐隐含着怒火,吓得钟偲芸乖乖回答问题--
「我、我的同学都是这么觉得啊,她们都说,如果自己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而且还一住就是三年,本来就已经很讨厌了。如果那个陌生人再继续厚脸皮的住下去,简直就是烦死人了……」钟偲芸咬着下唇答道。她有自知之明还不行吗?
她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尤其对象是丁颖耀,如果被他讨厌的话,她一定会难过死的。所以在被他说讨厌之前,她会自己先逃得远远的,不再惹他厌。
「妳同学说什么妳都信吗?难道妳自己看不出来我讨不讨厌妳吗?妳是K书K到脑袋烧坏了啊?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会判断?」
丁颖耀气极了。她要搬出去的原因居然是她那些该死同学的猜想之语?他对她的照顾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我……我……」钟偲芸完全语塞,丁颖耀几乎不曾凶过她,这样的口气让她吓呆了。
「如果我讨厌妳的话,我干嘛每天回家煮饭给妳吃?还要偷偷去问钟妈妈妳喜欢吃什么?如果我讨厌妳的话,我干嘛在雷雨夜抱着妳睡觉?就只因为我舍不得看到妳的眼泪!如果我讨厌妳的话,我干嘛瞒着妳我真正的职业?还不是怕妳会下小心卷入我们事务所的问题?!」
丁颖耀完全陷入狂怒状态,完全管不了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这些全是拜某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女生所赐!
该死的,他难道长得这么像爱心志工吗?
自从认识某个老搞不楚状况的小女生后,他的血管健康就一直岌岌可危,丁颖耀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将来的死因会是血管爆裂了!
「真正的职业?」钟偲芸小口微张,被突然听到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你真正的职业是什么?浮光掠影事务所不是一般的征信社吗?」
「不要想扯开话题!」发现自己说溜嘴,丁颖耀一吼,掩饰自己失言的尴尬。
「为什么你们姓钟的老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从没想过把事情摊开来说呢?」
钟爸爸、钟妈妈是如此,芸芸也是如此,宁可独自猜想着对方的想法,而不曾好好的询问对方真正的意愿……他们果然是一家人!
「哪、哪有啊……」钟偲芸回得很心虚。
「哪里没有?妳最没资格说这种话。」丁颖耀气呼呼地说道:「妳老是说怕麻烦别人,问题是妳有问过『别人』觉得自己被麻烦了吗?我就是喜欢照顾妳,妳少拿『怕会麻烦我』来搪塞!
如果妳讨厌我的话,就直接跟我说,我会自己摸着鼻子离开。老是说怕麻烦别人!怕麻烦个鬼啦!我听了三年早就听烦了!
为什么妳不能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为什么妳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呢?如果真要说什么麻烦,妳这种想法才是最大的麻烦!」
「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吗?」见他气呼呼地,钟偲芸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刚刚说的话妳真的有听进去吗?」丁颖耀觉得自己好像在跟她鸡同鸭讲。「妳要更相信自己一点啊!」
「相信自己?」
「钟爸爸跟钟妈妈是真的很爱妳,他们爱妳不是因为妳的功课好,讲出去很有面子,更不是因为妳以后一定会赚很多钱奉养他们!他们爱妳就只是因为妳是妳,就算妳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那又如何?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妳的爱啊!」
其实丁颖耀早就发现,钟偲芸真正的兴趣是在语文方面。但她却没有选择外文系,反而选择了企管系。至于她真正感兴趣的外文,却打算当成选修学分,仿为提升自身竞争能力的附加条件。
这看在丁颖耀眼里,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他曾经问她为什么要选企管系,她给的答案,就是希望能早日出社会,早点赚钱孝顺父母,而且父母也提过念企管比较好……
「你、你刚刚说什么?」钟偲芸呆住了,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昨天晚上我不小心听到妳父母的谈话,后来他们告诉我妳小时候发生的事,所以我终于知道妳为什么那么怕血,又为什么不肯让我告诉妳的父母。」
正因为她亲眼看到亲生父母倒在血泊之中,这样的刺激,是任何一个小孩都无法接受的,也难怪她会这么怕血。
「你……」钟偲芸重重地倒抽了口气,如果他知道那件事的话,搞不好爸爸妈妈也已经知道她一直假装自己忘掉以前的事了……
「你告诉爸爸妈妈了吗?你告诉他们我见血就会吐吗?你不是跟我约好了你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的吗?为什么你不遵守承诺?!」钟偲芸激动地大喊,一向的冷静全失,她再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父母了。
怎么办……她骗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一定会讨厌她的……
虽然刚才妈妈送她出门时是笑瞇瞇的,但钟偲芸一点也不确定妈妈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对于「人」其实一直抱着极重的不信任感,即使对方是认识一辈子的母亲,她仍是马上就往最坏的方向想。
「我没有告诉他们。」丁颖耀冷静地重申。「我一直遵守着我们的约定。妳并没有因为高烧而失去记忆吧?」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她撇唇,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我是猜到了,但我没想到妳当时只是个小孩子,居然能想出这种点子去安抚钟爸爸跟钟妈妈,而且一瞒还瞒了这么多年。」
算算年纪,当时的她不过是个小学生,竟然能成功的骗过大人,该说她是太聪明了?还是太早熟了呢?
「妈妈为了我的事情已经烦恼太久,如果连怀孕都不能安心待产,我真的没资格当他们的女儿。虽然……即使到了现在我仍觉得自己没资格做他们的女儿……」
「什么有资格、没资格不是妳一个人说了算的!别忘了,他们对妳的感情绝对不输亲生子女,为什么妳要这么说呢?」
丁颖耀拧眉,被她的死脑筋气得半死。
不过,钟偲芸的死脑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般在外地求学的学生,一到了寒暑假往往马上回家,而且不待到假期的最后一天绝不会回学校。
但钟偲芸硬是跟别人不同,她不但平时很少回家,就连寒暑假时也只逗留短短几日,然后就借口要回台北准备功课。
丁颖耀跟她认识三年了,他从没看过她回老家过年,有一回农历年前夕,他还开玩笑的问她:「妳怎么不回去?至少去领个红包也好。」
她给的回应是冷冷的反问:「你还不是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