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先生深深吸了口气,续道:
「当警方到达时,小偷早就已经逃逸无踪,只见到芸芸站在血泊之中,不断叫着爸比妈咪,她想唤醒父母,不停的伸手去推他们的尸体,好像以为这样就可以把他们叫醒似的。我们不知道芸芸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因为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警方把她带走为止。
后来我们决定收养芸芸,虽然芸芸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外伤,却失去了表达情绪的能力,她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们。虽然我们带她去看了许多的心理医生,但没有一个医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正当我们感到绝望时,你钟妈妈却怀孕了……」
钟氏夫妇握住彼此的手,这对当时的他们来说,不啻是个福音。
「然后我们就不断告诉芸芸说:『妳要当姐姐了,很快就会有个小弟弟或小妹妹需要妳来照顾他喔!』也不知道是不是芸芸真的听进去了这些话,慢慢地,她开始有一些表情,虽然离她原先的个性还有些差距,但终究是种进步……
然后有一天,芸芸毫无预警的发了高烧,隔天退烧之后,她居然完全忘掉以前的事情,就好像从一开始她就是我们的女儿一样。
我们决定瞒着她这一切,幸好我们跟芸芸拍过很多照片,要捏造谎言也不算太困难的事。然后我们搬来这里,决定从头开始。这段往事我们没跟任何人提过,就连阿弟也不晓得芸芸不是他的亲姐姐……」阿弟便是指钟家的儿子。
故事告一个段落,沉重的气氛在三人之间久久回荡不去。
「那个小偷……」低哑地,丁颖耀开口问道:「那个小偷后来有抓到吗?」
「命案发生后不久,那个小偷就因为受不了良心谴责而主动投案,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钟先生低低叹了口气。
杀了人的心理压力当然大,尤其那小偷原本只打算闯空门,却失手背上两条人命,那压力更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那先前钟妈妈提到的眼镜是怎么回事?是芸芸现在戴的眼镜吗?」
「是啊。那个是姐夫的遗物,我一直好好的收在抽屉里,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却被芸芸翻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非常喜欢那副眼镜,就连几年前确定她近视之后,她也坚持要用那个镜架来配镜片。」钟太太非常烦恼地说道。
「毕竟那是姐夫的遗物,所以让我很担心,难道芸芸已经记起小时候的事吗?可是,如果她已经记起来的话,又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妳别胡乱操心了啦!」钟先生仍坚持芸芸没有恢复记忆。
因为她不想让你们担心。
丁颖耀已经大致猜到答案了,但在没有证据,而钟偲芸又摆明了不愿让他们担心的情况之下,他什么话也不能说,只能无语的摇头轻叹。
告别了钟氏夫妇,丁颖耀满怀思绪的走回家。
酒意早就在听到钟偲芸的身世时消散的不见踪影,他抬头望着天上明月,想起了那个让他担心的女孩,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妳什么时候才愿意敞开心门,让我分享妳的喜怒哀乐?」他问,但明月并没有回答他,只有乡间的虫鸣蛙叫陪伴他沉郁的身影……
第九章
隔天早上,尹谦谦开开心心的拉着焦昶跟丁颖耀上钟家拜访,准备抓钟偲芸出门去玩。
虽然是尹谦谦提议要出去玩,但她对于去哪里却半点概念也没有,反正有钟偲芸跟丁颖耀两个当地人可以当向导,她只要负责玩就好了。
他们一早就上钟家抓人,毫无意外的,钟偲芸正埋在书堆里K书。
「芸芸,妳会不会太夸张了!妳都已经笃定可以上T大,现在难得回家一趟,就不能放松一点吗?」
尹谦谦双手插腰,对于钟偲芸这书呆子的模样非常无奈。她瘪着小嘴,回头对两个也是一脸无奈的男人喊道:
「你们两个人也来说说她啊!哪有人在放假时还拼命K书的?现在又不是联考倒数一百天!」
不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为什么芸芸跟自己都认识三年了,她的书呆子程度却是一年比一年还严重呢?
「我想先了解一下企管系的课程内容,以后读起来也比较轻松。」推推眼镜,钟偲芸吐出标准答案。
「少来,妳以为我没读过大学吗?妳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既然都回家了,干嘛不好好休息一下呢?」
尹谦谦才不管她咧,死拉活拖地硬是把钟偲芸抓出门。
钟偲芸还想挣扎,出门前随手抓了本书想挟带出去,尹谦谦却一把夺下,直接丢在门口的茶几上,带着人扬长而去。
「我、我的书……」钟偲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欲哭无泪。
「芸芸,妳今天就好好去玩,别太早回来喔!」
钟太太含笑看着女儿被朋友拖出去玩,这难得一见的景象令她心情大好。如果换做是以前的话,哪里曾见过女儿跟朋友出去玩呢?
「快快快,哪边有好玩的地方,快带我们去走一走!」
尹谦谦拖着钟偲芸大步向前走,还不忘吆喝两个男人快点跟上。过了一会儿,他们在一座鸟居前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啊?不会是鸟居吧?」
尹谦谦指着头上的门字型的建筑物问道。她有没有看错啊,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日本庙字特有的鸟居呢?
「这是鸟居没错。再往里头走一点,就会看到一间庙,那间庙是日据时代遗留下来的,虽然拜的神不大一样,但整间庙的造型还是保留了日据时代的风貌,还挺值得一看。」丁颖耀简要地介绍道。
「日据时代留下来的庙?这个有趣,我们进去看看吧!」
尹谦谦一双眼睛因兴奋而显得亮晃晃地,奉先拉着钟偲芸往庙的方向奔去。
虽说是日据时代留下来的古迹,但因为维护良好的关系,非但不见任何倾颓之处,反倒打理得干净整洁。
「咦,这不是石灯笼吗?好漂亮的造型……」
一进到庙里,尹谦谦就像逃出笼子的小鸟,东晃晃西逛逛的,不一会儿工夫就跑得不见人影。
因为丁颖耀跟钟偲芸早就不知来过几遍,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去追尹谦谦,唯有焦昶跟了上去,留下落单的两人。
「那丫头老是毛毛躁躁的,还真是辛苦阿昶了!」丁颖耀同情似的说道。
钟偲芸跟在丁颖耀身边,以自己的步调在庙里慢慢逛着,她不时偷觑着身边的丁颖耀,思索着何时开口才好。
「妳不要再偷看我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偷看人却被当场抓个正着,让钟偲芸觉得很尴尬,不过不开口又怪怪的,所以她鼓起勇气说:「丁大哥,我觉得很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丁颖耀仍是看着前方,随口问道。
「因为我说要搬出去……而且事前也没跟你商量过,让你跟其它人一样,都是昨晚才知道我想搬出去的事。」
把丁颖耀放在跟其它人一样的天秤上,让钟偲芸觉得很过意不去。其实昨晚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虽然之前被同学们劝说时,她们所举出的好处在当时听来似乎都挺有道理的,但现在再仔细想想--一来,自己从没有被监视的厌恶感;二来,与其重新跟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跟丁颖耀住在一起真要快乐许多。
任何人都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虽然丁颖耀并不知道她的感情,但对钟偲芸来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够了,即使他一辈子都不晓得她的感情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