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菜呀死了娘,三岁娃呀泪汪汪,」一个娇俏女子嘴上边念边在乱石间攀爬,「亲爹爹呀娶后娘,娶后娘呀命更惨,小白菜呀腹空荡,至几时呀可饱餐……」随着声音翻过石头,一个十五六岁一身补丁乞儿扮相,拄着根绿竹竿的少女出现在石丛底。
「啊哈!吃的、吃的!有吃的喽!」少女又跳又叫,由大石滑下冲到溪畔,溪旁那白茫茫的一摊东西是死鱼?死獐子?还是……死老鼠?管他的,少女吞吞唾沫,死什么都成,起个火,就能填饱肚。可……
不会吧!少女瞪大眼,用力踢了踢,再使劲踹了踹,什么都成,就……就是别是死人呀!她阿篱还不曾吃过死人,而且……她不甘心的再狠踹一下,而且还是个女死人呢!秽气!
阿篱转过身要走,自个儿饿得慌,可没本事帮女人埋尸体,反正鱼虾多,待会儿吃干净了了账即可,想到鱼虾,阿篱眼睛亮了亮,歹念扬起,这女人已死,切她一根小指头去钓个鱼应该没关系吧?
反正入了阴曹地府,她根本不知道她姓什名啥,告不得状。
念头打定,阿篱将趴卧在地上的女人翻转过身,可惜呀可惜!阿篱心中一叹,这死女人居然还是个小美人儿呢!
「小白菜呀运势高,捡死人呀钓鱼虾,」阿篱边哼唱着边自短靴中挑出短刃,「一刀下呀筋骨断,死丫头呀莫惊慌……」精光一闪,阿篱举刀砍下,下一刻,她发出高声尖叫,死女人还会出声呢!她扔了刀子拋下死女人躲到石头后面。
「南无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大势至菩萨、如来佛、普贤菩萨……」阿篱躲在大石后不断叨念,猛磕头,「信女阿篱实因肚子太饿,才会一时胡涂起了贪念,想借用死人姐姐手指头,您劝劝她别变成僵尸,别为难信女!」
阿篱默祷了半天,定下心来,这才听见那倒在溪边的女人依旧在轻轻呻吟着。
她伸出头,确定对方并未尸变追过来后,才恢复了镇定回到女人身旁,倾下身,她在女人胸前听了半晌,再摸了摸对方鼻息,然后突然一个爆栗子向女人额头上狠狠招呼下去。
「搞什么东西?人吓人吓死人耶!还没死不会出声呀,吓死你祖奶奶了怎么办?」
用力泄愤后阿篱再低叫了一声,将手捂回嘴上,完了、完了!就算方才没死,这会儿也让她给打死了!
女人额前一个淤血的大肿包八成是让水里的岩石给撞出来的,好死不死,阿篱歪打正着,一个爆栗子下去竟打破了,只见女人脸上缓缓泛流一片血红。
见到血阿篱慌了手脚,还好溪里水多,她捞了几掌泼洒在女人脸上,一方面帮她洗净血水,一方面希望能将女人唤醒。
女人口中喃念有词,嘟哝的不知说些什么,阿篱只得倾身将耳贴近,却听得模糊,女人仿佛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沙琪玛?沙西亚?沙沙亚?沙……沙……到底沙什么东东嘛!」阿篱愈听头愈疼,瞪大眼不可思议的问:「是吃的吗?真有你的,伤成这副模样还能念着吃的。」
阿篱洗净女人脸上血水,用力推了推,「喂!再不醒来,我可不理你了,你的头虽是我打破的,但我已洗净血水了了账,剩下来的可不干我的事,你再不睁开眼,我得去找吃的,留你睡在这里让野兽吃干抹净。」
像是听到阿篱绝情的言语,女子长长羽睫振了振,张开一对探幽清亮的美眸。
「不错嘛!还算听话,我……」
阿篱话未竟,突然尖叫,「鱼、鱼,有鱼,捉鱼,烤鱼,吃鱼……」她不断吞口水,那些鱼许是被女人额上的血腥味给引来的,这会儿几只徘徊在溪畔不去。
阿篱急急跳下浅水处,捉住绿竹杖,认准了方位啪达一声击下,不一会儿又是一声声的啪达。
女人茫茫然坐起身,抚着发疼的额头、蹙着眉心望向在水中捉鱼的阿篱,神情满是困惑。
「看什么看?快来帮忙呀!」阿篱对她发号施令,像领军杀敌的主帅。
「怎么帮?」女人嗓音软软,有些茫然失措。
「脱下罗裙捞鱼!」阿篱速速决定,「这样才可以多捞几条,也才够咱们俩吃饱。」
「脱?!」女人吞吞口水,「捞?吃?」女人一字一问,满脸困扰不安。
「你是被我打傻了是吧?」阿篱恼火,「咱们都是女人,你怕啥?这里又没旁人,就算脱光了也没人要看,现在最要紧的是鱼,是填饱肚子,是争取时间,明白了吗?」
不多时,在阿篱主帅命令指挥下,两个少女总算完成了捕鱼大任,接着生火,那不知名的少女虽然头上一个大包,虽然披头散发,虽然衣服扯烂没了底裙,虽然无盘无筷用双手吃鱼,她却有本事吃得很秀气,细嚼慢咽,不像阿篱,还能用鱼刺剔牙掏耳朵呢,看来,少女出身不俗,非富即贵。
阿篱目中泛着见着铜钱似的亮芒,小白菜呀运势高,捡贵人呀赚元宝,她心底开始拨起算盘,估算眼前救的这条小命该值多少银两?
「慢慢吃,当心鱼刺。」阿篱对着财神爷笑得和蔼。
「谢谢!」少女领首,「你真是个好人!」
「是呀!」阿篱陪着笑,「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心肠太好,」她继续笑,「我叫阿篱,你呢?住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摔到水里?」
「我……」少女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再度恢复原先的一脸茫然无措,像个担心做错事情的孩子,「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阿篱尖叫,拋下鱼骨头,「是不知道怎么摔到水里?还是不知道住在哪里?还……」向来口才流利的阿篱难得结巴,「还是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少女摇头,一摇再摇,摇了三次,嗫嚅着,「都不知道。」
「都不知道!」阿篱尖叫,收起笑容,收回拿到酬谢赏银的念头,将一条还没吃过的鱼用布包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闪人。
「阿篱……你要走了?」见阿篱将鱼骨头理了理,扛上绿竹杖,拍拍脚底板,少女怯生生问。
「你还不笨嘛!」阿篱哼了声,跳上前方大石抖抖袖子,让少女看着自个儿的背影。
「那……我呢?」少女期期艾艾。
「你?!」阿篱转回头,「这是你自个儿的问题,干吗问我?」
「可我……」少女一脸为难,「我的头一直发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坐好想,」阿篱无动于衷冷言道,「总会想出来的。」
「那倒是,」少女端坐了身子,望向阿篱的目光有着期待,「等我想出来了,我就能知道该上哪儿去,是吧?谢谢你,阿篱,你真是个好人,还有,谢谢你的鱼。」
「鱼不是我的,是溪里的,」阿篱闷着声音,垂首看看脚指头,「别谢我,你也出了一份力。」是呀!若不是她头上伤口的血水,鱼儿肯定不会上门。
「你走吧!阿篱,」少女乖乖坐好,甜甜笑说,「我会努力一直想、一直想的,还有,我想,如果我还有亲人,那么一定会有人来找我,我只要等在这,就能想起一切或等到他们,虽然我什么都记不起,但我相信自己能办到。」
阿篱傻眼,真没见过如此逆来顺受的蠢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