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说的,岚儿是夫人的婢女,本不该同主子一块儿进食,若非夫人执意,岚儿原该是站在桌旁伺候您的,所以……」温岚昂昂下巴,面有不驯,「帮夫人夹菜也是岚儿分内的工作,请少爷不要插手!」
「奴才婢女该做的是更下等的工作。」飒骐亚自鼻中哼出声音,「至于帮母亲夹菜则是子女应尽的本分,身为奴才,该清楚自己分量,别尽会媚主逢迎!」
「骐亚!」
飒柔不可置信,虽亚虽桀聱不驯,但对人向无恶语,她皱皱眉,「你今儿个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从来没拿岚儿当婢女看待,那也不是我当初会收留她的原因……」
「夫人!您别再说了。」温岚阻止飒柔好意,站起身,「您若再帮我说话,只会让人认定您是中了我这不知贞洁的女子的毒太深……」她放下碗筷,耸耸肩,「夫人、少爷,请慢用,岚儿待会儿再过来收碗筷,省得留在这里「碍人家的眼」,害人食不下咽。」
不知贞洁?!飒柔怒瞪儿子,他可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人?尤其对个女子而言,难怪向来脾气温和的温岚要这样与骐亚针锋相对了。
至于「碍人家的眼」?!飒柔忍不住吞吞口水,「岚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你脸上这摊泥……」
「是岚儿的护肤圣品!」
温岚咧嘴笑着,涂上敷面灰泥的她,黑抹抹的脸上只见得着一口编贝般的白齿和深邃瞳眸,方才她回房里梳洗打扮虽去掉了一身山猪味,可转念一想,她才不要让这坏家伙见着她真实的样貌,如果他认定她又黑又丑又野蛮,很好,当他在寨子里的时候,她都会让他称心如意。
「丑人多作怪。」飒骐亚声音不大,却绝对足以让温岚听得清楚。
「人丑若还不懂得自娱,日子岂非惨淡?」温岚哼了声,瞥也不瞥他,凉凉自语,「总好过有些人整日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鸣得意、自曝其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有些傻眼,飒柔从来不知道她竟有张这么利的嘴。抚抚额头颦着眉,天哪!她头好痛!
「夫人,」温岚福福身,「岚儿这就到后头去了,有事儿您再唤我!」
「慢着!」与这丫头斗上了,他可不会容许她如此轻易脱身。
他站起身眼中是调侃的目光,在瞥见温岚不悦的眼神时,他笑得很开心,「娘,你慢用,今儿个儿子让个奴才气得没了胃口,想先沐浴净身去霉气,」他将视线调转至木着脸的温岚脸上,「岚儿?」他的眼中满是讥诮,「你叫岚儿是吧?」
温岚瞪着他,忍住将绣花鞋扔到他脸上的冲动。
「是的,少爷。」她压着嗓音响应。
「很好,」飒骐亚点点头,率先向后屋走,「去帮我放水、备衣,还有……」他想了想,「待会儿到澡堂里帮我刷背。」
「刷背?!」温岚脸都绿了,她宁可刷马刷狗、刷猪刷牛也不刷这死男人!
「有问题吗?」飒骐亚凉凉的声音飘过来,人已走远,「身为奴才,是没有质疑主子命令的权利吧?还是说,你已后悔留在这里当个奴才?若真如此,我很乐意遣人将你送走!」
送走?!是撵走吧!
做梦!温岚对着飒骐亚的背影做鬼脸,该死的家伙!我温岚可不会傻到让你如愿!非缠死你、怨死你、恨死你、气死你不可!
「岚儿!」飒柔趋前将温岚的小手包在掌心,一脸愧色,「对不住,我不知道这孩子今儿个是怎么回事,他对人向来不曾如此不假辞色,而且也罕有支使别人的架子。
「我想,许是他这回出门遇上了麻烦,有了烦心事,才会对你说出那些难听又伤人的话,夫人在这里帮他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在我心目中,永远当你是自个儿的女儿看待的,你可千万别在意那坏小子的气话喔!」
「夫人!您放心!」温岚鼻子酸了酸,这些日子她得到的羞辱是前半生总和百倍,若不是有个娘亲般的飒柔在,她可能真会疯掉。「岚儿知分寸进退,会尽量克制自己别再去惹少爷让您难做。
「毕竟,」温岚扮出笑安慰飒柔,「如少爷所言,岚儿能留在这里陪夫人是岚儿的福气,若想要长期住下,自是当谨慎点,免得惹人讨厌。」
觑着强颜欢笑的她向后屋走去,飒柔心中微微发疼。
她窃窃希望他不是认真的。
温岚揪紧手上丝瓜络,望着氤氲雾蒙澡堂里光裸着身背向她趴在浴缸边,下半个身子隐在水中假寐的男人。
飒骐亚也许不是什么好男人,却是个很用心的儿子。
他为夫人盖的澡堂十分用心,地上嵌满了圆滚可爱的鹅卵石,中心一座用石灰泥打造成的大澡缸,可同时纳入几人,水源是由钻通了的绿竹接续着,由外头、汩汩送入储水槽,一旁另有个烧水大灶,只要起了灶,热水便会源源不绝。
更匠心独具的是,浴缸旁,鹅卵石间,竟垂种了几株杨柳,十足江南风情,至于屋子顶棚则采活动式的,下雨时可阖上,洗澡时若开着天窗,热热的水、绿绿的柳、满空星光柔月,让人恍若身处仙境。
飒骐亚不做声,杵在门口的温岚也不吭气,她沉吟着,这男人今日刚回家,在外奔波了这么长的时日,也该疲累了,也该睡觉了,也该……忘了刷背的事了,温岚掐指算算时间,再站一会儿吧,他若还是不出声,她就可以悄悄离去、悄悄躲回房里……
眼前男人有着古铜色健硕匀称、叫人酡红脸、喷鼻血的身材,她不会笨到不清楚该远离。
这男人如恶狠似猛虎,与他硬斗气,她除了能在言语上讨些便宜外,其它的只怕都很难。
「看够了就过来开始吧,」飒骐亚连眼皮都不曾抬起,声音慵懒,「我的小女奴。」
「谁是你的小女奴了!」
温岚啐了声踱向前,虽知道他是故意刺激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别理会,她恨恨的移近,这会儿她在上,他在下,她必须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才能阻止自己将脚板粘上他那张坏笑着的脸的冲动。
「若不想当个小女奴,」即使泡在热水里,他的声音依旧有本事透着凉,「那么在下就实在弄不清楚,姑娘何以执意要留在咱们寨子里的原因了。」
「岚儿就算是小女奴,」温岚跪下身,吞下自尊,将手中的丝瓜络欺吻上飒骐亚古铜色背脊,「也只是飒夫人的小女奴,对于服侍少爷,岚儿要看心情!」
「心情?!」飒骐亚怪笑,「原来奴才侍主还得要先看心情?」
温岚在他背后扮鬼脸不作响应,这会儿她没心情和他斗嘴,她手上还有更棘手的工作。
她从不曾帮过个裸体男人刷背,更正确的说法是,活了一十六年,她压根不曾见过没穿衣服的男人。
她红着脸,眼睛半睁半闭生怕看见不该见着的东西,进宫前嬷嬷曾教过她们四姐妹一些男人身子构造与女人不同之处,还有,与丈夫敦伦时要注意的重点,可听是一回事,真要碰着那陌生的异性躯体,感觉真的很恐怖!
温岚将手伸得老直,几乎使不上劲,她觉得这样很安全,但她满意飒骐亚可不,他冷冷声音再度响起。
「岚儿丫头,你是因着方才没让你吃饱,所以心存报复吗?」他懒懒出声,依旧闭着眼睛,「你是在打苍蝇吗?亏我还以为你刷背的气力与你骂人的精力相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