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容可比晨光,俊雅面容干净,黑发柔顺地贴在颈边,聂端衡霎时失神,以为自己又重回到以前那段他此生回味不已、却不可能再有的幸福日子。
一个箭步上前捉住言予诺的臂膀,震愕的黑眸掺着惊喜的盯着言予诺,但那抹熟稔却在言予诺逸去笑容时完全消失。
“你……”好象,好象的笑容!聂端衡好想叫言予诺再笑一次。
那曾经到手又飞离的幸福啊……他无法捉住的幸福……
“我怎样?”言予诺嗅到一丝“幸福”的味道,想试探聂端衡的内心,却又怕被他心里的大洞给吸过去而作罢。
以前他从未有这种迟疑,只因没有一件案子需要他现身在某个人面前办事。通常他只要探出委托人或是受委托人内心最想要的“幸福”,再不着痕迹的引导他们前去得到便行,像聂青儿这样的委托他是第一次遇到,而像聂端衡这样没有希望的受委托人他也是第一次接触。
言予诺发誓下次一定不要接这么累人的case,像现在光是站在聂端衡面前还没事,他就可以准备烧香拜佛祈福还愿。
“你……我记得我说过我今天不要见到你,也要见到客厅恢复原状的。”聂端衡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说。所幸,他突然想起他昨天晚上说的话。
前几次见到言予诺,都不觉得他有什么异样,只觉他很碍眼,但聂端衡从未将他同记忆深处那个人做联想。
但是……今天他才惊觉到,言予诺的笑容该死的--该死的像记忆中的那个人!言予诺的笑容……竟勾起他深埋心中的记忆。
“我没动客厅啊!”言予诺唇角勾勒一抹微笑,再次让聂端衡失了神。
聂端衡到了嘴边的呼唤硬是吞回,他放开言予诺,别过脸不愿再看他。“我指的是客厅原本的牛皮沙发,黑色的。”
他特别强调黑色。
“哦,沙发啊……我卖给家具店了,两个人住,不必用太好的牛皮,普通而且温馨的布面沙发就绰绰有余,而且也比较省空间啊!”言予诺发现自己的笑容似乎给聂端衡不小的打击。
是以,说话的当口他刻意缓缓露出笑容。
果不其然,聂端衡又看直了眼神。而言予诺感受到的“幸福”气味则愈来愈浓。
“Roy……”深埋心房的名字再也关不住地出闸,缓逸出口,眸里也渗出丝丝遏抑不住的情感。
Roy?言予诺扬眉。怎么不是叫青儿呢?许多疑惑的泡泡自他心底升起。而聂端衡那蕴含太多太多无法形容的注视,教言予诺无法移开视线。
那先前以为又黑又冷的深邃黑眸一下子承载了无数的情感,其中最清楚的是遗憾。
遗憾?这倒鲜了,言予诺以为聂端衡会是那种果决坚定的人,现下看来,那似乎只是他的表面。
钳制自己的力道松开,言予诺看着聂端衡瞪大眸子,不敢相信地望着自己,然后--“砰”的一声,大门被大力打开又大力合上的声音传来。
曾经萦绕在屋内的“幸福”气息尚未消失,言予诺指尖轻触那缕带着遗憾与伤痛的“幸福”,赶在它化为虚无之前捉住,由里头探索出一个名字。
“言儿。”言予诺瞧着手上这缕“幸福”,不免有些讶异于从聂端衡身上竟然还榨得出“幸福”来。
“干嘛?”睡意朦胧的言儿虚应一声。
“帮我查一个叫Roy的人。”言予诺还是打量着手中的“幸福”,没有什么意思要吸取。
他有预感,如果要让聂端衡得到幸福,一定要先从这个人下手。原来,聂端衡心中除了青儿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啊……
“怎么你没事拿着‘幸福不吃?”言儿起身一跃来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他手中的“幸福”。
这是从聂端衡身上留下来的,我怕吃了胃痛。”言予诺实话实说,却又舍不得放开这么美丽的“幸福”。
言予诺认定为美味的“幸福”该是带点悲伤色彩的“幸福”。眼前的“幸福”正好符合他美味的标准,而迟迟不入口的原因便是--聂端衡。
“呃……那还是丢掉的好。”言儿抖动身体,伸展四肢。要是言予诺因为吃“幸福”出了事,那可真是幸福诊所成立以来最大的笑话。
“你去帮我查一个叫Roy的人。”言予诺看看天色,打了个呵欠,思忖着聂端衡反常的行径,想到什么似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想起聂端衡仓皇夺门而出时的情景,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戳了下,很不舒服。
“谁啊?”言儿半眯起眸子,懒懒地问。
“知道还需要你去查吗?”言予诺又打了个呵欠,这回还跟着打了个喷嚏。
“我看你还是吃掉它吧!”言儿皱起眉头,关怀地看着很久没打喷嚏的主人。
言予诺睨言儿一眼,微微一笑。
“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放手让那抹“幸福”飘浮在空中,散逸。
“有得吃不吃,好吗?”言儿不赞同言予诺将它放走。
“放心,你上次替我找的‘幸福美味得很,也托聂端衡不再有什么隐藏的负面情绪的福,如果持续下去的话,应该可以撑个两年。”
“是吗?”言儿很不乐观。想言予诺在聂青儿死后半年才勉强能靠近聂端衡身边,而且在打照面后立即将身体里储存的“幸福”消耗光看来,言予诺还是有机会多吃就多吃的好。
“我睡觉的时间到了,趁我去补眠这段期间,你就去替我查bye,拜拜!”言予诺连打了几个呵欠,走进自己房里,留下言儿望着那缕“幸福”消失。
“嘴硬。”她等着看言予诺怎么死。
言儿摇着长尾巴,消失在客厅。
白天休息,至晚上五六点才开始活动到早上十点,是言予诺的作息。所以聂端衡并不常见到言予诺,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作息完全相反,加上两人的课程排得不一,是以他们会碰面的时间也只有早餐时候。
刚开始聂端衡还会在见到言予诺时叫他滚出去,但日子一久,他也习惯了。不,其实聂端衡很清楚自己态度软化的原因,在于言予诺的笑容实在太像记忆中那个人,所以他压根儿狠不下心来赶言予诺出去。
明明知道再怎么期盼,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而他早在半年前就该放弃所有的希望,体认到他这辈子只会孤身一人的事实,然而,言予诺的出现却教他不由自主的燃起那份希望……
聂端衡说服自己在言予诺身上看到的只是错觉,他跟Roy 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事实上他们两个一点也不像,像的只是言予诺的笑容,那不掺杂质的笑容与Roy相似。
见到他笑,他总不由自主地想到Roy。
因此,他试图不盯着言予诺瞧,也试图让自己的生活与言予诺形成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形。
但每每只要言予诺脸上出现笑容,他就算想躲,也会依从内心的渴望直盯着他的笑容瞧,明明知道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他却无法遏止。
又是一日的开始,强烈的日光透过晚上他忘了拉上窗帘的窗户投射在他熟睡的脸上,使他比平常早了两个小时清醒。
聂端衡皱眉,抬手遮眼,承受着自己昨天晚上粗心的代价。他半坐起身,揉揉不适应强光的眼,一边推被下床。
最近梦到Roy的时间变长了……
聂端衡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只知道言予诺的存在让他死水般的心掀起一圈又圈不该泛起的涟漪……他不喜欢,却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