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种脱闸而出的情绪袭向聂端衡,最明显的是那提早夭折的情思。
“是吗?”用尽气力才挤出这两个字,聂端衡觉得他该感谢言予诺的坦白,没有让他抱大多的希望之后再失望。“也是,你该是知道了我对你……不只是朋友。”
他终于承认自己早在发现他的笑容与Roy相似之时,已止不住自己压抑多年的情感,再次为他而心动。
劈--哩--啪--啦--言予诺听到自己的理智被情感打碎的声音。
“你白痴啊!”言予诺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如此的忿怒。
真是好笑,他这辈子所有的喜怒哀乐拜聂端衡所赐全部经历了。他前半生是在贫困中度过,过多了被人追打辱骂的日子;在担任主治医生后,他头一次知晓什幺叫“幸福”,对这样的转变乐在其中,他一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逍遥自在,很无拘无束。
怎知他遇上了聂端衡,他为自己的心束上枷锁,然而,这枷锁却是甜蜜的负荷阿……
“呃?”不对吗?面对这样的反应,他还能做什幺反应?
早学会不能有所期待,有期待就会失落,他当然不会傻得以为什幺事情都会顺利得像坐云霄飞车。可言予诺却骂他白痴,这真让他不知该如何应答才是。
“你不会问我:‘我们不能当朋友,那还能当什幺吗?”言予诺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预设的答案。
呃,他一定得这样回答吗?聂端衡不知道这种时候还有模板可以参考对话台词的。
“然后我就会回答:当情人啊!”欠揍的聂端衡,害他接不下去。
啊?聂端衡瞪大眼,以为自己得了幻听,直想叫言予诺再说一次。但言予诺的表情让他噤口。
言予诺简直快被聂端衡气死,他准备的长篇大论还没出口就胎死腹中,他不说出来死不甘心。
“之后我还会再说:可是我们必须慢慢来,因为我还没有办法接受我有命定之人,要依赖另一个人才能活命的事实。但是我会努力去接受、去适应,所以你要等我……呜……”叨叨不休的嘴被不知何时靠近的聂端衡堵上。
四片唇贴合的瞬间,言予诺睁大眼,感受到聂端衡内心交织的狂情,一时无法承受那幺多的他,任凭聂端衡在他唇齿之间肆虐,热辣的鼻息拂上他的脸颊,让他的脸颊不由得烧起两道焰彩。聂端衡火热结实的吻让言予诺的身心跟着燃起不可思议的躁热。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幺样反应才对,没有人教过他跟人接吻该做些什幺,电视电影上演的此刻全抽离他的脑海……
好不容易,言予诺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片火热炽情中,聂端衡放过了他。
眼睛因为一直张着而酸涩,心因为承负大多来自于聂端衡那压抑过久的浓烈情感而狂跳……呼吸紊乱、胸口失去规律的起伏着……
好多好多言予诺无法形容的情感一时间夺走了他的表达能力,最后留下的只有那张占满他所有视线的脸庞。
聂端衡恋恋不舍的指尖碰触他刚品尝过的唇,而后轻柔贴上他烧烫的脸颊,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盈满柔似水的情感,唇角微扬,勾起一抹饱含魅力的弧度。
“这时候该闭上眼。”沙哑地吐出话语,聂端衡只觉以往积压在心头不敢宣泄的情感此刻全倾巢而出。
他再也……再也不必压抑,不必压抑!
言予诺直勾勾地看着聂端衡,像中了魔法似的移不开视线。搞什幺?什幺时候聂端衡去整型,变得那幺好看来着?
“下、下次不要打断我说的话!”言予诺好不容易别开了眼,想要凶聂端衡,气势不知为何却强不起来。
“好。”聂端衡爽快的答允,眸里笑意盎然。
好、好奇怪啊……他不敢正视聂端衡,直觉脚底发痒,很想“落跑”。
“言!”聂端衡扳正言予诺的脸,要他正视自己。
获得之后,更怕失去后的空虚。聂端衡从未为自己争取过什幺,只因他饱尝失去的痛苦;既然会失去,又何必争取?唯有言予诺,他想要尽全力守住这份情感,不再让它自手中流逝。
“干嘛?”言予诺的眉头纠结,眼神凶恶。
聂端衡不在意地笑笑。“现在,你能告诉我,你是怎幺了吗?”
不告而别是一回事,但见到言予诺消瘦的模样又是一回事,通常只有被疾病折磨的人才会瘦得那样快。
他很清楚,因为他去世的妻子青儿就是这样。现在言予诺虽然气色较佳,他先前的病气仍深烙聂端衡的脑海。
“是不是在谈恋爱的时候,什幺秘密都不要向对方隐瞒比较好?”言予诺困扰地想着。他该怎幺解释自己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的身分的关系呢?又怎幺能确定聂端衡能接受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言?”聂端衡因言予诺迟迟不响应而忧心的拢眉。
“我没事,很好啊!”言予诺一时不知如何说明,只好一语带过。
聂端衡双手捉住他的臂膀,认真凝望,坚定地说:“放心,不论发生什幺事,我都可以承受。只要你不隐瞒。”
他很怕言予诺得了什幺绝症不敢说,生怕再被抛下的他不愿言予诺说出任何白色谎言。
“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会没事。”言予诺想了一下,才决定从最好说的开始说。
可听在聂端衡耳里却成了他搪塞的借口。
“言,我希望你能实话实说。”他不要言予诺像青儿一样独自承受病痛和死亡,他宁愿是自己有病也不要言予诺有事。
“我真的只要待在你身边就不会有事啊!”言予诺挑眉,以再认真不过的语气重复。
是否要他指天发誓,聂才会相信他没有撒谎隐瞒啊!
“我很担心。”聂端衡无法阻止自己往最壤处想。“我的妻子当初就是瞒着她生病的事嫁给我。”
青儿……言予诺还是头一次听到聂端衡提青儿的事。说也奇怪,比起这个在聂端衡身分证配偶栏上的名字,他反而比较介意Roy这个人。
不过也没什幺好奇怪的,因为青儿是女的。聂端衡是同性恋,只对同性感兴趣,就算有异性肯投怀送抱,他也不见得会接受。
“你的妻子?”为免聂端衡觉得奇怪,言予诺还是开口问了。
“半年前因为癌症去世。”聂端衡眼神一黯。“她嫁给我四年,四年都是躺在病床上的。”
这点聂青儿倒没提过。言予诺眼神飘忽,望着聂端衡低敛的睫羽,知道聂青儿的死让他难过。
“她是一个好人,明知我是同性恋还肯嫁给我。”聂端衡微微一笑,抱住言予诺,不让怀里空荡荡的。他想要得到永远,然而永远对他而言却总是在一瞬间便由指缝消逝。
“哦?”言予诺不热络的应声。脑海里是聂青儿首次来诊所“求诊”、以及她死后灵魂仍眷恋不舍的情形。
她说她对不起聂端衡,她欠聂端衡太多……突然感到有点不自在,他下意识的抱住聂端衡的背,皱起眉头。
他讨厌自己很想当面问聂端衡有关于Roy的念头。
“你介意?”聂端衡一只手抬起言予诺的下巴,望入言予诺眸里,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不。”言予诺摇摇头,明知故问:“她的死,你很难过吧?”
“她的死让我对人生失去希望。”聂端衡没有说出口的是,言予诺的出现打破他曾立下不再爱人的坚持。“让我觉得爱人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