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善见状,耸肩道:「你如果肯放开我,我可以拿结婚照或身分证给你看。要是这样还不够……我也有一堆证人可以作证。」
男人终于放开仁善,遭受重创的脸变得扭曲,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着。「芙渠她竟然是跟个女人跑了,那……」
一手掩住嘴巴,男人瞪大空洞的黑瞳,对着地面嗫嚅。「我的老婆居然和一个女人……这是在搞什么鬼……怎么可能……哈……哈哈……这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哈……」
男人一会儿咆哮、一会儿脸色发白、一会儿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仁善把握空档整整衣襟,重新调好歪掉的镜片,花费半分钟思索后,作出决定说:「这位先生,你要不要先坐下来,喝杯茶,冷静点儿再谈?」
几近失常的笑声歇止,男人以泛着红丝的白眼瞪了他数秒,最后开口说:「我姓谷名洋,叫谷洋。」
仁善礼貌地伸出一手。「初次见面,你好,谷先生。我不必再介绍自己了吧?」
「宋陵如果真是你的妻子,」对他伸出的手视若无睹,男人讽刺地笑道:「那我们两个就是这桩闹剧中,同病相怜、最可笑的丑角了,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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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洋不懂,自己的妻子在想些什么?
结婚迄今他还是不明白,女人这种生物,怎能如此表里不一?外表看来成熟、懂事、文静、娴雅,为什么脑子里却像是外星人一样,装着不可理喻的想法,根本无法与之沟通?
他晓得自己不是什么标准丈夫,但也不曾虐待过妻子啊!别说是毒打、痛骂了,自己连她的一根指头也都没碰过!换成别人早已是以离婚收场,自己却还能忍耐将近两年的岁月。这种值得全世界男人脱帽致敬的行为,到最后换得了什么?
头戴绿帽也就算了,没想到妻子的姘头竟然是个女人!
一扫男性的尊严、丈夫的威仪不说,万一这件事传到什么电视媒体的耳中,自己说不准还会成为全台湾——不对,应该是全世界的笑柄,全天下男人所耻笑的对象!
活生生地遭遇到这样不合情理的事,谁还能吞得下这口鸟气
「请用茶。」
望着端放在面前的精致瓷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是古怪的紫蓝色。谷洋才压低了一边眉毛,显露出不满的表情,屋主立刻便笑着说:「这是具有镇定效果的熏衣草茶,你喝喝看,并不难喝的。」
为什么这家伙还能笑得出来?谷洋几乎对那张祥和的笑脸,起了怒憎的恶恨之心。难道从头到尾气炸了的自己才不正常吗?一般而言,普通男人在得知自己老婆跑了,还会有心情去泡啥米碗糕青草茶,甚至若无其事地笑着吗?
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自称张仁善,他仿佛没察觉到谷洋怨怼的目光,捧起自己的马克杯,吹了两口,镜片迅速蒙上一层白雾。
「唉,戴眼镜就是有这点小麻烦。」一边摘下眼镜的男人,一边露出歉意的笑。
少了银框的遮掩,男人的容貌是偏向清秀但过于纤细的,就男性的评价来说,这实在是过于「软弱」的长相。谷洋暗讽地想:八成就是因为这副软脚虾的德行,才会管不住自己老婆,放任她去 了别人的妻子吧!
我和这少根筋的机车男不一样,无论得花多少时间,我一定会逮到芙渠和她的姘头,让她们后悔……
「你不想喝花草茶的话,我再替你换另——」
「不必了,我不是来喝茶聊天的。张先生,你一点儿都不好奇,也不想问我有关我妻子与你妻子的事吗?」冰冷地打断对方的好意,谷洋懒得继续浪费时间。
先微微地一笑后,男人擦着镜片说:「不,我当然想知道,请说吧!」
对方越是气定神闲,谷洋越是一肚子火气。「你还真是老神在在啊,张先生。难道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外遇,所以一点儿也不惊讶,还是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认为这全是一场误会?」
「嗯……也许我天生迟钝吧!常有人说我反应慢半拍,其实我是不想在状况未明前,便自乱了阵脚,那对事态并没帮助,不是吗?」
谷洋挑衅的口吻竟碰了根软钉子,他挑高眉头。「噢,那我倒是颇为失态啊!一开始就连对象也没搞清楚,闹出了个大笑话。你一定以为半夜来了个莫名其妙的疯子,非常恼人吧?」
捧起茶杯装作没听到他的挖苦,张仁善转个话题说:「为何你会认定是我的妻子 跑了你的妻子呢?谷先生。」
哼地一声,谷洋从西装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一球被捏得绉巴巴的纸团,丢在茶几上。「昨天夜里我回家后,便看到这纸条贴在我的寝室门上,纸条上所说的宋陵,我托朋友去查过了,全台北排除年纪过小与过大的,就你妻子一人。我还以为是个男的,想不到……啧,能料得到才有鬼!」
说来这也是谷洋的疏忽,他看到纸条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拨电话给相识的老友。朋友在警界稍微有点关系,因此透过了俗称的地下管道,拜托他找寻住在台北地区、名叫宋陵的家伙。
结果一听到这个名字,朋友立刻说:「宋陵?是不是那个宋陵啊?」
「哪个?」
「你不晓得吗?很有名的模特儿呀!」
模特儿?原来就是这种空有长相的家伙,不知用什么花言巧语, 骗了他涉世未深的妻子吧!
「总之,拜托你帮我查出他的住址。顺便,还有其它年纪在四十岁以下、二十岁以上的宋陵也全给我找出来!」
「只要住址的话,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你怎么会突然要找叫宋陵的人呢?是你的旧识吗?还是——」
「你不必问这么多,一切就麻烦你了。」单方面切断电话之后,谷洋尚不知道有一个很大的误解隐藏在这之中。
倘若多花一秒的时间求证,他便会知道名模「宋陵」是个女的,而自己也就不会鲁莽地闯上门来,会先去搜集些……反正做都做了,现在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谷洋看着张仁善把桌上的纸团摊平,逐字(也才不到二十字)地阅读着。因为看了好几遍,谷洋早就能倒背如流了——
对不起,谷洋。
我爱宋陵,我想和宋陵在一起。
请和我离婚吧!
p.s.我不会再回来了。
芙渠——
现在想想,这字条上故意不用「她」这个字,八成也是芙渠有意要让他误会。这该死的姓宋的女人!干么不取个阿美、阿花的名字?搞得他男女不分,糗大了!
「你怎么能靠这一张纸条,就断定是我妻子呢?宋陵这名字,我相信在全台湾绝对不只一人。」还算冷静地看完后,张仁善开口便问。
「台北就够了,不必全台湾。你不了解我的妻子,从未婚前她便是个足不出户的女人家,就算拜托老家的司机送她出门,也绝对不可能会离开台北。台北的路都不认得了,又到哪里去认识什么高雄、台南的外遇对象呢?」
点头表示理解,但张仁善把其余的可能性一并说出。「那么会不会是网友呢?据我所知,现在网络上的恋情也——」
「很遗憾,我家中并无计算机。内人的家教很严,我岳父从以前就不赞成她学习不必要的知识,像网络这种东西在严格的岳父眼中是洪水猛兽,根本不许内人去碰。她连手机都没有,这样你懂了吗?除非是对方每天开车上台北,要不然……」虽然这并非百分之百不可能,但谷洋还是无法认为真会有这种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