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一起去吃饭。」
怎么又是这一句耳熟的话?「学长,你知不知道你最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一起去吃饭?我随时看起来就像没吃饱的样子吗?」她不满地问道。
「真的吗?」沈阅明也自觉好笑地咧开了嘴。「不是妳看起来肚子饿,是我一看到妳就觉得肚子饿了,很想去吃东西。」
何彩云真是哭笑不得。「我的脸长得像大饼吗?你可别说还是加了芝麻的那种。」她先声夺人地挡住他的话。
沈阅明居然还真的仔细地端详了半晌,似乎还没决定她到底长得像哪种食物。「不像山东大饼,倒比较像刚出炉的大馒头,又白又嫩!」他边说着,顺势用手在她面颊上轻刮了下。嗯,他的比喻的确传神。
「学长!」何彩云忍不住孩子气地跺脚,气恼地鼓着双颊,颊上他方才碰触过的地方染上一片轻红,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别恼了,脸再红下去就不像大馒头了,像红龟粿!」他欲罢不能地继续作弄。她红红的脸蛋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哪,难怪他会肚子饿。
「哼!你才是菜头粿,菜头菜脑!」
「咦?我只听过土头土脑,那有什么菜头菜脑的?」他好奇地问道。
「你会问这句话,不就是菜头菜脑了?菜头不是土里长出来吗?这就叫憨得更上一层楼了。」
「萝卜有什么不好?营养便宜又好吃。」他倒是替那可怜的菜头打抱不平了。
「本来没什么不好,因为像了你才不好的啊。」
这……嘿!小何学妹长得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损起人来还真是伶牙俐齿啊。
他投降了,无奈地抓了抓头发,「总之,随便妳要去哪里吃饭,我请客。」
「真的?」何彩云不怀好意地瞄他一眼。「听说一位香港大厨正好来台湾,一客特餐只要两万块,我们去吃吧。」
「好啊好啊!我付不出钱来就把妳留下来洗碗!」
「为什么是我留下来洗碗?请客的人又不是我!」
「不是妳留下来?」他无辜地反问,「可是我就要去当兵报效国家了,妳要我当逃兵吗?」
「没关系,你去坐牢,我一定会记得带一笼菜头裸去探监的。」
「还对菜头裸念念不忘?真不知菜头菜脑的是谁啊。」
唉,学长,是我。我是菜头菜脑,你是呆头呆脑,谁也不比谁高明。
「好吧,好吧,算我们志同道合好了,既然谁都不想留下来洗碗,我们去港式茶楼吃点心好了,说不定他们连菜头粿都有。」
两人即知即行,沈阅明轻松地单手提起帆布袋,一边说道:「我们先把盆栽送回我住的地方好了。」
「有点碍事。」何彩云歉疚地说道。这么一件沉重的礼物,似是考虑欠周,除非他随手扔了,要不还得把它一路提回家里。等他去当兵的时候又该怎么办?他又不能把它带到部队。
沈阅明似乎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但很快地便想到一个好法子。「当兵前,我自己养。等我去当兵之后,妳可得要好好帮我顾着,我休假回来时去看看它。妳可不能让它渴着了或忘了让它晒太阳,知道吗?」他细细地吩咐道,觉得真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办法。
「嗯。」何彩云快乐地点着头,一点也不觉得这盆栽碍事了,他来看盆栽,也可以顺便让她看看他。
「那就走吧,我的宿舍离学校不远,走十来分钟就到了。我们真是一对傻瓜,大太阳底下在这儿说了这么久的话。奇怪,好像也没有讲很久啊,怎么就中午了。糟糕!今天附近的餐厅一定都很多人,得快点了,不然没位子坐。」
话虽这么说,他的脚步仍是徐缓的,正好让她跟得上。
虽也是又饿又渴,何彩云却不想去挤中午用餐时间的人潮。两人心思一样,散步似地沿着树荫曲曲折折地往校门口走去。
「这棵凤凰木花开得很漂亮。」他悠闲地开口,心情轻松地继续跟她聊天。
何彩云此时一点也不觉得开得如火如荼的凤凰花看起来离情依依了。她仰头望着顶上密密的枝叶与小小的花朵像一张细细的筛子,筛落了点点金光。
「咦!学长,这是什么树?」他们已经走到一个何彩云平常很少经过的角落。前面一棵她从没见过的树,约有两层楼高,椭圆形的羽状复叶间,密生着浅黄色的小花,聚集成长条形。「花开得像大毛毛虫,毛茸茸的。」
「那是小实孔雀豆。」在学校待了四年,大概没什么植物是他叫不出名字的。「它的种子就是妳们女生都很喜欢的那种红色的相思豆,拿来当装饰品很漂亮。」他停顿了下,又不放心地追加几句:「妳可别把它拿来煮红豆汤吃下肚去,有毒的。」
「喔。」何彩云嗔怪地看他一眼。他就以为她这么好吃吗?见到什么都要吞下肚去?
「皱什么眉?」沈阅明又亲昵地敲了下她的头。「妳看起来就是傻傻的,教人不放心。」说也奇怪,他明明知道小何一点都不傻,但还是忍不住替她操心个没完,生怕有什么漏掉的地方。
「又打我的头!」她不满地喊道,「我要是变傻了,都是你害的。」
他犹不知悔改。「没办法呀,角度刚刚好,太顺手了。」
两人安步当车地一路走回他的住处。到了门口,沈阅明看了一眼手表,惊讶地道:「咦!竟然这么晚了,怎么这一趟路居然走了四十分钟。」他平常往返,单程顶多十五分钟。
何彩云无奈地说:「没办法,我腿短嘛!你要配合我的步伐,又提了那么重的东西。」
沈阅明倒不这么认为。他们一路看到了什么都要多瞧几眼,经过了小公园又自然而然地转进去,沿着柳树成荫的小径走了一段,才心满意足地又绕出来。
这一段迷你的游程,就像小学生远足似的,只会嫌玩得不够,哪会嫌它太远?真奇怪,这条路,他明明走过几百次了,样样都看过了,今天走来还是觉得新鲜……
他先把盆栽放在地上,开了房门。是一间连浴室不过五、六坪的套房,陈设简单,都是一般学生会用的家具而已。微敞的窗口吹来几缕夏日的微风,沈阅明走到落地窗边,拉开原本遮得密密实实的窗帘,引进满屋子白花花的阳光。房子是十来年的中古屋,墙面与天花板虽然干净,却已十分老旧;落地窗外连接长条状的阳台,架着斑驳的铁窗,满架蓝色的牵牛花掩住了铁窗的绣蚀。
「好漂亮的牵牛花!」何彩云惊喜地喊道。
沈阅明也颇得意。「它们的确长得好,牵牛花很好种的。」
何彩云打量了一下屋中的布置,不见一丝凌乱,干净整齐得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早上出门前就料到有客人要来,特地彻底清理过。那张单人床上,床单铺得不见一丝皱纹,连被子都迭得整整齐齐。
「今天是清洁日吗?」她的疑问脱口而出。
「啊?」沈阅明一时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
「你的房间好干净。」
沈阅明环顾了一下房间,是很过得去。他没有洁癖,只是没有把衣服日用品随手乱扔的习惯罢了。
「还好吧。」
何彩云忍不住多瞄了一眼那张单人床,又立刻移开视线。「学姐常来这里吗?」
沈阅明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只来过一次吧。她觉得又旧又小,不合她胃口。」楚落雁认为他应该住在比这里好得多的房子,以他家里的经济能力,他又不是住不起。这也许是男女的差别吧,他觉得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独立自主,不想老是向家里伸手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