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娘亲忧郁攻心,身子一直好不起来,钟彻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妥协娶童水叶为妻。
但他该怎么做才能让童水叶知难而退呢?
他已经做得很过火了,不是吗?她应该不可能厚脸皮地死缠烂打啊。
“娘,你放心,我不会听爹的话乖乖娶童水叶。”他做出保证,只要能让母亲重拾笑颜,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真的?”
“孩儿明白自己的责任,不会让娘失望的。”
“真的?”罗银花又问了一遍,她实在太不放心了。
钟彻颔首。“真的。”
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
水叶轩
“水叶,你看是夏天成亲好或是秋天成亲好?”钟行一边大啖羊肉,一边问道。
“钟伯伯,我不想嫁人。”童水叶在汤锅里加入大白菜和豆腐皮。
“怎么可以不嫁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想嫁人,彻儿怎么办?”
“大将军可以找其他姑娘——”
一语未竟,钟行已抢著开口:“这怎么行,我可是非要你做我的媳妇不可。”他露出满脸笑容。
看得出来,钟行年轻时亦是个美男子,所以他的一笑才能迷倒心高气傲的罗银花。
“我和大将军不合适。”童水叶故作轻松地道。
她不能露出一点悲伤,更不能显露一丝奢望,越是无心,越能平静地处理这件事。
“谁说不合适?依钟伯伯看来,你们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她摇摇头。“才没有钟伯伯说的这么好呢!”
“你是不是嫌弃彻儿不够好?”
“没有。”她哪敢。
“若没有,就听钟伯伯的话嫁给彻儿如何?”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儿子求亲,真是够了。
童水叶仍是不肯松口。
“水叶还想在隔壁县开间铺子,短时间内不考虑成亲的事,钟伯伯就别为难我了。”她笑吟吟地道。
“女孩子家事业心不要这么大。”钟行劝她。
“这是我的心愿,我要把水叶轩的名号在江南七省全打响。”
“打响水叶轩名号是一回事,和彻儿成亲是另外一回事,这不妨碍的。”
“有了丈夫和孩子之后我会分心的,不能全神贯注发展涮羊肉的事业,所以暂时不考虑定下来。”
“让彻儿帮你忙如何?他也很有生意头脑的。”为了让童水叶成为他钟行的儿媳妇,他不惜将儿子推上第一线。
“这怎么行?大清边防还需要钟大哥呢!”
“大清人才济济,不差我儿一人。可你不同,咱们钟家也不同,彻儿一定要早点娶妻不可,我想抱孙子想疯了,我现在就只有彻儿一个孩子,不指望他能指望谁?”
好沉重的压力啊!压得童水叶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钟伯伯……”
“钟伯伯想听的是你叫我一声爹,不知能否如愿呢?”钟行一笑。
“水叶早已将钟伯伯当作爹一样看待,如果钟伯伯不嫌弃,水叶可以认钟伯伯为干爹,就像从前一样唤您为爹爹。”
八年前,没发生那件事之前,童水叶是喊钟行爹爹;发生那件事之后,她改了口,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不再有那份权利了。
“我高兴都来不及,岂会嫌你?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彻儿共结连理。”
“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她咬了咬下唇。
“彻儿他娘由我来说服,她会同意的。”
童水叶摇了摇头,“大娘恨死我了,恐怕这一生就是这样了,要她同意比登天还难。”
“胡说!”
“伯伯别劝我了,我真的都明白。”
钟夫人对著她时,脸色没有一次是好看的,她也已经习惯了。
***
天上的月儿像玉盘似的,又亮又圆。
是十五了吧!童水叶想著。她坐在月下双手合十,闭上美眸,绝美端秀的面容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更美上几分。
美人与月光,浑然天成似一幅昼作,钟彻不想打扰她,更不想在美丽的月光下和她吵架。
可他不得不来,有些事他必须要弄明白,也必须要她弄明白。
“童水叶。”他轻喊。
她惊了下,睁开眼,皱了皱眉。“有事吗?”
“没事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要睡了,有事明天到木叶轩再谈。”她站起身,往屋里走去。
她想躲他,她从来不想招惹他—可为什么他又要来惹她?
“我爹今天同你谈了些什么?”钟彻冷淡的口气令人心畏。
童水叶顿时呆住。“没什么。”
“你真是厉害;以退为进,先是告诉我爹你不想嫁给我,后来又说想认他做干爹,你的居心真是阴险,城府如此深沉。”
她瞥了钟彻一眼,“我见钟伯伯如此诚心,不忍心伤害他,所以脱口而出。”
他厉声指控:“你怕伤了我爹,那我娘呢?她的心谁来安慰?”
“钟夫人恨我,我比你更清楚,这几年来我一直试著弥补,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好像都不够似的。”她是诚心诚意地想取得他们的谅解,可惜成效不彰。
“你如何弥补?你的弥补就是不停地接受我爹的好处,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出更多事端,让我娘伤心。”
“那是因为……”因为她无法对好心的钟伯伯说出不字。她默默地想著,扬起脸庞,“因为我也很想有个疼爱我的爹。”
“他不是你爹。”
“我明白。”他再三的提醒宛如利刃,直刺她的心坎。
“所以你一直利用这份关爱,做著人人称颂的善事。童水叶,我看透了你。”
她的眼眶霎时泛起水雾,若非因为深夜,恐怕钟彻一定看得一清二楚吧!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离我们钟家的人远一点,没有你,我们会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他扬声嘶吼。
“对不起。”她再次呜咽地道。
“我说过,我不要你道歉,请你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娶你的。”
她的心仿佛被人用力撕扯。“我明白,一直都明白。”
钟彻剑眉一挑,“你真的明白?”
童水叶别过头,对天发誓:“如果我敢对你有一丝非分之想,罚我下十八层地狱。”
这是多么重的誓言呀!她下了承诺,自然得极力控制自己的心。
“不要忘了你今天的承诺。”他的俊目狠狠地瞪视著她。
“我不会忘记的,而且我并没有答应钟伯伯什么,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
钟彻突然一把拽住她,警告道:“我娘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要我娶你,不啻是要我娘的命。”
她默然无语,却掩不住眸里一丝淡淡的纷乱。
“为什么不说话?”他粗鲁地逼问。
“不知道要说什么,面对你,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她的脸上透露出悲哀的神色。
“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最受不了装可怜的女人,你只要履行自己今天说的话,我绝不会为难你。”
“我会努力去做,钟伯伯要是再提起成亲的事,我一定会更明确地回绝他。”她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童水叶,你刚才哭了吗?”钟彻突如其来地问道。
她一愣,“什么?”
“我瞧你眼里像是有泪光,你哭了。”他的口吻好似在讽刺。
“我……”
“你是应该哭,自从艾儿因你而送命之后,你就已经没有笑的权利了。”
钟彻冷冷的话语更加重童水叶的罪恶感。他总是有这个本事,随便一句话,就能令她容色苍白,悲从中来。
“谢谢你的指教。”她咬紧下唇,不让哽咽声逸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