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这时候要醉当然三个人一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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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上,点点渔舟在水面上浮摇,有大家大户的宴会画舫,也有文人雅士唱和的小船,莫天三人也是伊川上点点渔火的其中之一。
三人租了一艘有天篷的船,订一桌酒席送上船,再加上莫天跟岳中扛上去的两坛酒,足够他们打发一个晚上了。
莫天特地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既可以不受其他人打扰,又同时可以享受水面上的热闹气氛,他觉得这里最适合凌玄现在的心境,绝对胜过凌玄独自一个人凄凉的窝在家里。
只是席上的沉默让莫天有点难受。岳中跟凌玄似乎各怀心事、默然不语,凌玄买了酒却不喝,只是拼命吃菜,从上船到现在还没停过,莫天到现在才知道凌玄居然是个颇能吃的人。
凌素玄闷着头只顾吃,吃着吃着一股闷气冲上来,忍不住瞪了岳中一眼,又继续大口狂吃。
她在藉食物发泄情绪,可是怒气的源头就坐在她对面,这顿酒席越吃越气、越气越吃,根本停不下来。
岳中跟莫天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劝住,还是放任。
岳中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却被凌素玄抢走,一饮而尽,「岳兄,你很喜欢怜悯别人,觉得高人一等,是不是?」
岳中对凌玄的无礼不以为意,又替自己添一杯,「我这样的决定不是怜悯你,是尊重你的感情。」
「尊重?如果你的夫人决定走,你真的会让她走吗?」凌素玄对岳中的话嗤之以鼻。
「我会,如果梅姬这么决定的话。」岳中不疾不徐地说道。他心里也想过这一点,但是他确信梅姬不会离自己而去,这是他身为一个男人的自信。
「好,你以后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凌素玄再瞪岳中一眼,嘴角居然有一抹冷笑。
岳中和莫天对看了一眼,两人心里都讶异凌玄这么一个呆气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样老成的表情。
凌素玄所指的夫人当然不是梅姬,而是她自己,岳中又怎么会知道他究竟许诺了什么!
此时凌素玄心中有一个念头与计画渐渐成形,因为想象计画成功后的快乐,她不禁把情绪表现在脸上,只是看在岳中跟莫天的眼中却像冷笑。
「玄弟别伤心,我帮你找乐子。」莫天拍两下手,船外响起了筝、笛、琵琶齐奏之音,还有姑娘家的笑语声,十分热闹。
凌素玄感到船头一沉、船身略略摇晃,似乎有什么人上了船。
她有些好奇,掀开竹帘往外瞧去,两名船妓登上他们的船,正从船头窈窕地走来。
还有一艘灯火通明的歌妓船并排在旁,上头坐满鼓乐弹琴的乐妓与歌姬,好不热闹!
船妓是专门上客人的船陪酒作乐,歌姬与乐妓平时只在自己的船上表演,除非有船客特别指名要某一位乐妓上他们的船,为其弹曲助兴,大部分文人雅上唱和的小船经常如此。
这两位船妓一进来,莫天便交代她们坐到凌玄的身边,专门伺候凌玄。船妓们也是明眼人,一眼就明白莫天是东道、主客是凌玄,马上使出浑身解数,频频劝酒调笑。
对于船妓的亲热,凌素玄也不挣扎,反而觉得新奇有趣,「没想到夜晚还有这样世界,我真是开了眼界。」
席间,莫天的眼光一直观察凌玄与船妓的互动与举止,越看表情越古怪。
凌玄跟船妓们似乎一见如故,活像个登徒子似的拉着她们直叫妹妹、妹妹,岳中有些看不过去,横了莫天一眼,怪他带坏凌玄。
莫天耸耸肩,不置可否。
那边的凌素玄正对船妓们发表言论:「妹妹,我给妳们一个忠告!不是意中人就千万别嫁,一旦被绑死,就算像我一样的真命天子出现,还是没办法得到幸福的。」凌素玄说完还觑了岳中一眼。
「公子,我们只求安身立命,哪有办法顾虑这么多?只要能嫁个人模人样、衣食不缺的,就心满意足了,情啊爱的不都是逢场作戏吗?」
船妓们吐露自己的处境地位,浑然没察觉自己已经失态。逢场作戏这种事怎么可以当着客人的面点破呢?那无疑是破坏了他们花钱买的短暂美梦。
岳中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到甲板上吹吹风、冷静冷静。他搞不懂自己干嘛来?受尽凌玄的冷嘲热讽,到底是谁做错事、爱错人?应该是凌玄才对吧!
他难道还不够宽宏、还不够友善?岳中摇了摇头,叹一口气。算了,或许莫天说的对,他真的对交朋友不是很在行……
另一声叹息轻轻悠悠地从船尾传来,岳中转头望去,却是凌玄。
原来岳中一出去,凌素玄突然也觉得没劲了。那几幕欢乐的画面是故意演给岳中看的,主要观众不在,戏也没兴致再演下去。凌素玄心中纠结的郁闷一时间全涌上来,让她连呼吸都感到不顺,赶紧出来透透气。
河面上点点船灯渔火,还有阵阵清风,凌素玄独立船尾,酒醒了不少。酒酣耳热后吹着清风,更觉寒凉清冷、心有所感。她摩挲着双臂,娓娓吟出一阕苏轼的词: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大风忽起,船身颠簸了一下,凌素玄失去了平衡,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掉进水中。
「小心!」岳中及时过来扶住,一阵异样的感觉掠过他的心。这个年轻人实在太轻了!
凌素玄转头一看是岳中,冷笑道:「现在才接住我?太迟了!」她摇摇晃晃地超身走进船篷,留下岳中一个人在船尾,逐字推敲琢磨最后一句话,却还是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第五章
初一夜,天无月,风声萧瑟。
三更时,一个婢女装束的女子走出岳府书房,怀里揣着一包东西,连烛台或灯笼都没有带,身形轻飘无声,看起来颇为诡异。
「是谁?站住!半夜三更在这里做什么?」
轮更的家仆低声喝住可疑的婢女。
「奴婢是二房里的人,受少爷吩咐来取书过去。少爷跟梅夫人打赌,急着要呢!」婢女低着头轻声说道。
家仆不疑有他,放了行。
这名神秘的婢女于是消失在回廊之间,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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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素玄把自己埋在留月轩里三天两夜不见天日,专心在读一本书,只有吃小雀儿带回来的一些干果填肚子,实在有点头昏眼花。终于在第四天五更时分,爬出留月轩的狗洞,什么莫天、岳中、梅姬狗屁倒灶的事全都一古脑儿抛在一边,先祭自己饿坏的五脏庙再说。
天色尚未大明,霜露颇重,路上只有两三个行人,开始营业的食店不多,凌素玄连走路的力气都剩不了多少,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进一家酒肆,里头的酒客也散得差不多,只剩下像她这样天明起来赶路或是经商的人。
凌素玄随便点了粥,小二招呼得十分周到,先送上洗脸水,再送上醒神茶,热呼呼的粥品接着上桌,她原本混沌的精神为之一振,晞哩呼噜把一大碗粥下了肚。
「咦?」她眼角瞥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正要溜出店,她也顾不得放下碗公,往怀里乱掏一把,随便掏个东西就往那人一丢,正中后脑勺!
「哎呀!」那人惨叫一声,蹲在台阶上抱着脑袋,「玄弟,没这么大的冤仇要这样害我吧?」那人却是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