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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要开刀。」何琳看着这结缡近二十年的丈夫,伸手将柔软的掌心贴上他削瘦的脸颊,犹疑着该不该吐实。

  「什么病?」巩君延轻问,黑眸平静无波地凝视。

  他是被家人拖来美国做健康检查的,十几年没有做的他,总是以工作繁忙拒绝或刻意拖延,然而近来他的工作日渐减少,权力于手中一点一滴的流失,空出的时间很多,才被何琳拉来美国,顺道做二人旅行。

  「肝……肝癌……」何琳冷静的面具开始崩裂,她唇色扭曲,握住巩君延的手,便道:「开刀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十,虽然很低,但是我想赌……」



  开刀是最快最有效率的方法,她很不希望拖太久,让巩君延痛苦。

  「好。」巩君延没有反对的微微一笑,抬手轻拍何琳的肩,「我们开刀,你别哭。」

  「我没有哭。」何琳倔强的低头拭去眼角的捩,扬首以对,只余笑容,「你还很年轻,不会有事的。」

  「嗯。」巩君延轻点头,何琳见状,一股怒意涌上心头,但她咬着下唇强压下去。「LINDA,不要为我伤心,人生就是这样,常常在你以为平顺之时让你跌个四脚朝天。」

  「可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何琳忍不住哭叫。

  「我也不知道……」巩君延的声音微颤,听起来像哽咽。



  「君延?」何琳轻唤,即使巩君延的态度冷静,但他冷静过头了,有谁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还能保持冷静?

  不是这个声音……要再低一点……再柔一点……要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只剩下他一人般的专注……要像倾注所有的生命般的唤着……

  那个人……那个人……二十年……二十年要到了啊……他……他等得到他来吗?等得到吗?等得到吗?

  「君延?」

  「嗯?」

  「要让爸妈他们知道吗?」何琳刻意忽略巩君延的失态,另开话题。

  「看妳。」巩君延一切交给何琳去办,有些疲累的缓然眨眼。

  「嗯。」何琳闪着压抑火气的眼眸盯着巩君延,点头。

  「我累了,想睡。」巩君延拍拍她的肩后,即垂下手,合上眼,没多久即睡去。

  何琳则盯着他的睡脸好久好久,依恋不舍地拿过他的手放于自己手中。

  他的手修长,看似单薄,摸起来则厚实。

  有福泽之人。

  何琳想起不知那个长辈这样说过,可她忘了有这样一双手的人,是否也是无情之人。

  他的手腕,在脉搏的地方有两个小伤痕,看起来很像齿痕,她曾问过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淡淡一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那不是真的。她知道,因为她曾经看过他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人时,以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情眸光亲吻那个伤痕。

  他心底另外有人。她知道,即使他的人在她身边,他的心也不在。

  本来这都不碍事,毕竟上流社会的婚姻大多都带有利益输送的关系。她与巩君延的婚姻也是这样。

  双方的家长在几次宴会与会面后,决定了巩何两家的联姻,她家的银行给予巩家企业金钱上的资助,而巩家则提供资源予银行,两相互惠之下,她和巩君延结了婚,象征着两家的合作。

  打小她便知道自己的情绪与情感在利益之前都是无用的,因此她并不反对嫁给巩君延,反正都是一样的,商人都是一样的嘴脸,满口的生意经与恶心的金钱观,她家里有两个,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她的哥哥。

  所以她可以预见一切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她错了。

  巩君延不像个商人,相反的,他对友人豪气干云、对生意拼劲十足、对家人细心关切、对她……却疏冷有礼。

  就在她对巩君延改观之后,她试图当个「妻子」,可没多久,她发现巩君延最不需要的,就是「妻子」。

  她能当他的女性友人,能当他的床伴,但就不能是妻子。

  即使没说,何琳也感受得到他人前温柔人后冷淡的细微转变。

  他们有一个儿子,但不是巩君延亲生的,不是因为巩君延身体有问题,而是他不想要,他不想要她和他两人的孩子。

  反而是小叔巩君晟结婚不到五年,孩子两个。

  何琳觉得他们契合的时候是在床上,只有那时,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巩召延这个人真实的存在,而不是她的幻想。

  巩召延会很温柔的抱她、进入她,让她有高潮,但他的眼神总是清澈中夹带疏冷。

  有好几次,她问他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他总是微笑着说没有。

  对他而言,她是一个不必要的存在,曾经她如此的认为。

  可她何琳向来不服输,数度试图挣取他的心,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那层高墙。

  之后她退一步,不当「妻子」,当「家人」总行了吧?

  她想在巩君延密实的心中占有一个位置,即使不是最重要的人,她也希望巩君延心里有她的存在。

  十年,她十年的时间打进巩君延的心,得到巩君延真诚的关怀,将她纳入家人的地位,她很开心,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开心地向巩君延告白说自己爱他。

  她永远忘不了巩君延的神情有多害怕。

  害怕呵,她的丈夫害怕他妻子爱他!

  那深沉的恐惧与歉意像两把利刃,狠狠凌迟着她。

  她曾以为能到手的幸福就这么夭折、散去……

  她不懂,她好恨,恨巩君延心底住的那个人夺走了他所有的爱情,榨得他一滴不剩,即便她想渴求一丝一缕也得不到。

  悲伤的她,借着夜夜狂欢来抒发心头的郁闷,一夜情、彻夜不归……都来,但巩君延放任她这样做……

  即使……即使她因为跟某个不认识的男人一夜情怀了孕,他也「包容」她生下孩子,视若己出。

  何琳不明白,为什么巩君延能无情至此,她发现认识十年的丈夫,一直都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冠有「丈夫」名衔的陌生人。

  孩子成了他们之间的润滑剂,巩君延很喜欢这个孩子,她体会到他很喜欢「父亲」这个角色。

  但孩子的母亲,他的「妻子」呢?

  何琳不敢再强求巩君延用男人爱女人的方式来爱她,她开始明了到巩君延所有的爱全都给了那个心底的人,那个在他腕间留下伤痕的人。

  她很好奇,纯粹只是因为女人的妒意与好奇心,她私下请了侦探调查巩君延结婚前的一切。

  没有问题,那个侦探连他几岁在哪里上了厕所都查了出来,就是没有他的情史。

  除了在他二十八岁之时,曾在英国渡了两个月的假,那两个月他是消失的,侦探完全查不到他在英国的活动纪录,只查到他出入境纪录。

  英国……二十八岁……同年底他便与自己结了婚,之后没再踏入英国的国土。

  所以……是英国啰?

  何琳对巩君延旁敲侧击过,可巩君延完美的面具怎么也敲不破,反是到了后来,他难得对她认真的说了一句:「LINDA,妳是家人,是母亲,是媳妇,是巩太太,你还不满足吗?」

  是的是的是的,她不满足!他怎能要求一个对他有爱意的女人不要爱他?

  她何琳不愿意没有争取便放弃!不愿放手!不愿输给巩君延心底的人!

  直至现在,她们不知道巩君延心底的人是谁。

  时间飞逝,何琳从来没想过,巩君延的生命会以癌症作结。

  开完刀后的巩君延,健康了一段日子,但后来因感冒引起并发症又住进医院,半年后的圣诞节前夕,12月24日凌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得年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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