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着头,静静听她趾高气扬的 嗦完毕,然后把支票细细撕成小碎屑。
“你,你怎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江衡根本懒得理她,回眸凝睇着巧子,柔声道:“我走了,你保重,这老妖婆要是敢不疼你,就打电话给我,我保证让她满地找牙。”
“你叫我什么?”可恶,从来没有人敢用老妖婆这样难听的字眼形容她。
“再见啦,老妖婆。”她越光火,江衡就越故意激她,临出大门前,还扮了一个十足可的鬼脸,让她气得心脏快要无力。
巧子急得大喊,“江衡,你别走。”
“不让他走,难道还留着他在这儿活活把我气死!”山本老太太对他的印象真是坏透了。
“奶奶,你误会了,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是台湾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山本老太太垂皱的双眼厉光四射,当年就是因为时势大变,儿子那巡佐之位害得他们一家成为箭靶子,匆忙中只得把带不走的财宝埋入庭院,打算之后再取出,但儿子、媳妇的去世,让她不愿意再踏上台湾那块土地。
也因此寻找孙女一事一直是托由他人,谁知,竟是一连串拖延、没消息。“哼,故作清高,既然不要钱就滚吧,我们山本家不欢迎你。”
“记住你此刻所说的话,千万不要来求我,否则我会加十倍火力还给你。”他语调说得低沉,气势却是惊人的。
“江衡。”他就不能为她的立场着想,少说一两句吗?
“你知道怎么找到我。”见巧子成串成串的眼泪往下淌,他不禁蹙紧浓眉。“别哭,至少别在这时候掉泪,为我保重,嗯?”他还是迈开脚步走了。
巧子紧咬着下唇,深恐自己会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对这样一个男人,用情如此之深。不是死别呀,为何她竟心痛如绞?
大厅霎时恢复原先的宁静,山本老太太瞪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怎么?你跟那流氓……”
“他不是流氓!”巧子急着为江衡辩解,尽管她也曾经用那样不堪的词汇诋毁过他。
“随便什么都一样,总之,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跟他来往。”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她重新握紧巧子的手,慈蔼的说:“快,去跟你爸爸妈妈上炷香,他们知道你平安归来,一定开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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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清爽的空气中,隐隐有些鲜芦的芬芳洋溢,江衡背后的晚霞正以泼墨画的优雅姿态,渲染了半边天际。
成轩棠举目仰望苍穹,扬起臂膀,作了一个深呼吸后,转头盯着江衡的眼。
“为什么放她走?”
江衡听到“放”这样的字眼,很不以为然。
“我从没囚禁过她,何来放与不放。”
“这就是你最饶富心机与可恶之处。”成轩棠笑着说:“以退为进?高招。”
“错了,”江衡面无表情的摇头,“我对玩过的女人从不惋惜,谁也不能例外。”
“二十几年来,你的自大和狂傲还是一点也没变。”成轩棠叹气似的低声道:“或者,为了避免伤心断肠,有时不得不弄个面具加以掩饰?嘿,都已经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在我面前,还需要伪装吗?”
江衡不语,脸色比刚才难看十倍。
成轩棠这只黑鸦,却还在那里废话个没完没了。
“你不只爱她,甚至为她疯狂,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如果那个老妖婆真的从中作梗,我就帮你去把她抢回来。”
“不必。”江衡弹掉手中的香烟,肃杀着脸庞,“她有绝对的自由选择她未来的路。”
“可,万一她奶奶强迫她另嫁他人,你岂不是——”
“如果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怎么配当我的女人。”
“话不是这样说,巧子个性温和,心地善良……”成轩棠为她找了一百个理由,依然说服不了江衡应该先下手为强。
倘若真如成轩棠所言,那么巧子就不是巧子了。江衡相信他没有错爱,她会让他见识到她的勇敢和坚强。
第九章
巧子站在大槐树下,太阳已攀上了树梢,气温正逐渐上升,放眼望去,她曾经朝思暮想的故乡,竟满目陌生的景致。
“小姐,安藤先生到了,老夫人请您到大厅去。”
她动也不动,倔强得连气都不肯吭一声。
这是第几个?奶奶为了她的婚事可真是煞费苦心,连日来,安排一个又一个相亲,好像迫不及待要把她嫁掉一样。
前面的佣人退下不久,又来了一个佣人,巧子无可奈何的被押到众人面前。
坐在对面的那人叫安藤忠雄,三十岁,东京帝大毕业;浓眉,双目狭长,身躯壮硕,颇具书卷味。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正襟危坐,就连打招呼时也目不斜视。
安藤忠雄的妈妈和山本老太太客套了几句后,突然问巧子,“怎么这么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不是的,大概还吃不惯家乡的食物,过一阵子应该就好了。”山本老太太忙替她解释。
接下来对方还问了一些什么,她已经不记得,横竖有她奶奶挡着,她仅供展示。
“听说府上的花园种了很多奇花异草,可否请山本小姐带我欣赏欣赏?”
安藤忠雄的话讲完了好久,巧子仍旧呆愣在椅子上,急得山本老太太赶紧走过来推她一把。
“嗄?!”她如梦初醒,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奶奶。
“带忠雄大哥到花园赏花去。”
“哦。”巧子忙起身,恍惚的带着安藤忠雄来到繁花如锦的院子,“这个是杏花,那个是桃花,再过去那个是葵花、吉野樱和……”
安藤忠雄两个眼睛根本不看花,只专心的注视着她,旋即噗哧一笑。
“我讲错了吗?”
“不,你讲的没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来的。”他很绅士的两手背在身后,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是被逼的,我也一样。”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
“嘘,别让我妈听到。”安藤忠雄拉她到更远一点的池子边,确定四下没有闲杂人等,才接续道:“你男朋友呢?为什么他不来救你?”
巧子没料到他会这么单刀直入的问,嗫嚅了数分钟还是不敢大胆坦言。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你别胡说八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没弄清这人的底细以前,多少保留一点还是比较妥当。
“瞧你失魂落魄的,简直比失恋还惨,说吧,我都坦承招供了,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告诉我,也许我帮得上忙,或者,咱们互相帮忙,岂不皆大欢喜。”
“这……”他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初次见面,我想……”
“哎呀,你没那么老八股吧。”安藤忠雄古道热肠的说:“我们都是年轻人,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问题是,没有话,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巧子仍旧心有顾忌,毕竟素昧平生,他是好人坏人都还不知道呢。
“好好好,你不说就算了,大概我长得一脸坏人样,让你不放心。”他摊摊手,退而求其次的说:“做个朋友总行吧?”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巧子发现这人之聒噪,和他木讷的外表,简直判若两人。
这日的相亲会,在和谐但没什么进展的气氛下结束。
三天后,安藤忠雄来了通电话,约她一道吃饭。
巧子拗不过他再三邀请,只好应约来到市区一家知名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