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十数个寒暑,巧子思念的眼泪都快流尽了,原希望先把镜园弄回来,再回日本去,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
“你爸妈?”江衡一愕,“成轩棠没有告诉你吗?你的父母,他们都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样?”他嗫嚅的表情,让她有不祥的预感,“去世了?他们已经……”一阵天旋地转,她禁不住失声痛哭。
他温柔的托着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任由她哭个够。
“我派人去查过了。”他徐徐叙述着原委,“当年你父亲还没离开台湾时,就已经罹患重病,回日本半年后就走了,你母亲因为受不了丧夫和失女的创痛,在第二年春天也撒手人寰。”
巧子不再哭泣,像神魂出窍似的,痴痴的望着天花板,像隔了一世纪那么长,才幽幽的开口,“是你害了我。”
“我知道,所以求你给我弥补的机会。”江衡将她拥在怀中,百般爱怜的呵护着。
巧子板开他的手,怔怔地凝视着他。遇上他,她便濒临绝境、颠沛流离,他一定是她命中的克星。
“我怎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你?”滑下床,在衣柜里抓了一件外衣被上,扎好长发,她说她要出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想。
江衡没拦她,无声地目送她掩上房门,从二楼阳台,他看见她坐上成轩棠的车,心头无端的笼上来一阵恐惧,比起二十几年前,被伶仃丢弃在孤儿院里,还叫他惊恐万分。
他呆杵在房里,四下悄然无声,沉重的步伐透露着烦躁的心绪。
不过是个女人,何至于让他萦怀失措?
恍惚间,电话铃声大作,原来是气急败坏的千慧打来的。
“三爷,老太太她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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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轩棠买了两个三明治,两罐可乐,陪巧子在堤防上吹冷风,他一直静默的聆听她仓皇的倾诉。
“我应该杀了他,还有你。”她恨恨的说。
他尴尬地咧着嘴笑,搓了搓自己的短发。
“我们是罪有应得,但罪不致死。”他像个兄长,轻拍着她的背,“给他一个机会。”
“不给!”巧子断然拒绝,“把我奶奶家的地址给我,我明天自己回日本去,再也不要回来。”
“如果你忘得了他的话。”成轩棠心疼的为她拭去泪水,“爱情这种东西很奇妙的,一旦来了就像洪水猛兽,挡都挡不住,原谅我说一句见血见肉的话,你其实陷得比他还要深。”
话声才落,巧子就掩面痛哭得不能自已,她心里的伤痛裂了开来,握着他温暖的大掌,她趴在他肩上,用最凄厉的哭音,诉说着最沉重的心事。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可怜兮兮的问。
“嫁给他,狠狠的折磨他,把他的家产花光、事业败掉,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然后……”
“成大哥,够了。”他是故意违她开心。
成轩棠莞尔说:“要是舍不得,就干脆跟他一起爱,把十几年没享受到的关爱和呵护,一次统统讨回来。”
“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折磨他你会比较好过吗?憎恨一个人,等于不放过自己,恨得越久越伤神费力。”
“你城府太深了,我原谅他就等于原谅你。成轩棠,你心机不仅重,而且坏。”
“完全正确,没想到你已经这么了解我了,可喜可贺。”他笑容爽朗,“好,不带心机的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错过了江衡,等同错过下半个美好的人生,你是属于他的,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预知了今日的结局。”
“因此你假装对那一百万无动于衷?”巧子弹了一下他的耳珠子,鄙夷的摇摇头。
“十万块都能叫我卖命了,何况是它的十倍。我只是因为心里衍生了一个私密的、卑鄙的念头。”是谁说的恨为情苗,心为欲种?他不该那样看着她的,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一世英明毁于一旦,赶忙将视线眺往对岸的稻田,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巧子微愕地跟着他的目光往前望。
成轩棠突然执起她搁在膝上的手,握得那样使劲,疼得她眼角泛泪。
“回去吧,江衡准定急死了。”
天空开始飘下雨,凉凉的拂在脸上,兴起一股寒意。
“成大哥,”巧子把冰冷的小手放进他的口袋,“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什么都谢。”她紧挨着他,觉得好温暖、好安全。他和阿国一样,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哥哥。“包括十五年前那桩往事?”他顺藤摘瓜的要她尽释前嫌。
“对哦,你不提我倒忘了。”巧子板起面孔,一本正经的说:“帮我一个忙,我就真的谢谢你。”
“说。”成轩棠已猜到她即将要提出的是一个多么艰巨的要求,所以脸上的笑容再也轻松不起来,“除了镜园——”
“我只要镜圈。”
“江衡呢?嫁给他你可以拥有一切。”
“才不呢,他是小气鬼,我越想要,他越不肯给。”巧子摇晃着他的手臂,傻气的问:“或者,我可以用偷的?”
成轩棠闻言大笑,“偷他的心还容易些,傻孩子,你不知道你手上已经握有一张超级无敌的王牌了吗?”
第八章
办公室的门开着,卢剑扬算准了江衡到达的时间,只晚了三分钟进来,他自上衣口袋中拎出一张票子。
为了他那个来历不明的母亲突然住院,赴日的行程不得不往后延五天,心情已老大不快的江衡,一见到眼前的男人满脸贼相,更是怒从中来。
“卢先生还没回台北?”口气听得出来,一点也不热络。
“早该回去的,要不是有件芝麻小事给绊住的话。”卢剑扬把支票摊在办公桌上,指了指上面的数目,“你晓得的,引荐一个人进演艺圈可不容易啊,处处需要打点,这是令堂开给我的,她说直接找你兑现,你准给。”
江衡把支票接过来,刷一下撕成两半,扔进字纸篓里。
“劳烦你费心费力真是抱歉,天莉刚刚给过我电话,说她左想右想,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要我跟你取消合约,希望你大人大量,原谅她的幼稚无知。”
卢剑扬简直火死了,这家伙居然……不买他的账?!找成轩棠去,那小子可比他好说话多了。
“没关系,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皮笑肉不笑的说完后,未等江衡开口,他径自往外走了出去。
“三爷,”千慧端了杯茶进来,“卢先生怎么就走了?”
“在我这儿沾不到油,另找门路去了吧。”
“据说他也是个狠角色。”
“再狠狠不过刀子身,我随时等着他放马过来。”区区十五万他虽没放在眼里,但要给这种人渣,一毛他也休想!
“成先生那儿要不要先知会他一声?”千慧总是想得周到。
“不必,轩棠这几天可忙着。”
“忙什么呢?”千慧这一问,知道僭越了,赶紧闭上嘴巴,只见江衡若无其事的低头览阅桌上的资料,但仍察觉他的眼神有点古怪,酸涩中带着浓浓的怒焰,如果不是追随他那么久了,她肯定看不出来,她知道只有巧子能让他又怒又妒,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她机伶地快速转移话题,“我刚去过医院。”
江衡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的问:“那个老太婆情况怎么样了?”
“说也奇怪,医生说,她其实病得不重,但怎么会昏迷那么久还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