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一声声微弱的呼叫,菊生蹑手蹑脚的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未几,他就被一堵墙所阻挡,但是他非常明白,那个声音是自墙后传来的。这么坚持且熟悉,菊生倾听了一会儿之后,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可能吗?可能吗?
——墙之后的人会是……会是我朝思暮想的嘉琪?他为这个头狂喜不已,但又有些担心,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或是人们所谓的鬼魅作崇?
就在他三心两意踌躇不前之际,又传来阵阵哭喊声,这下子他不再去想那些种种的猜想、可能,他跪在地上,赤手空拳地挖掘着那堆土石形成的墙。
“嘉琪,嘉琪,是你吗?嘉琪?回答我!”发了狂似的将兜满胸口的泥土往旁边拨,菊生喊得声嘶力竭。
浑身一怔的缓缓坐正了身子,嘉琪将手里的泥土往面前被她所挖的泥土堆积成的不小土丘上头扔——是幻觉吗?我有没有听错?那是菊生的声音?是真的吗?他来救我了,还是,就跟我一直有的幻想一样,只是我神志不清下的产物?唉!不要烦我了,停止吧!不要再骗我了!
但是那声音并没有停止,相反的却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大声,距离比刚才更接近。
“菊生,我是不是已经走到尽头了?菊生,我只要再见你一眼,跟你说一句话而已啊,我还没有告诉你我有多爱你,菊生!”悲恸地伏在湿冷的泥土上哭泣,嘉琪喃喃自语说道。
“嘉琪,是你吗?回答我,嘉琪!”那一声声的呼唤却是如此的接近,使嘉琪重新抓住一丝希望。”
“菊生?菊生?”忐忑不安地贴近土堆,嘉琪急急切切的挖着土。“菊生,你在哪里?菊生!”“我在这里,嘉琪,不要停,告诉我你在哪里,好让我找到你!”顾不得身上那为了回公司开会而特意穿上的昂贵西装,菊生挥汗如雨的挖着土石。
“菊生!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嘉琪又笑又哭的用手将土一堆堆地拨开,提高音量大叫,但虚弱使得她无以为继地间间断断。
“不要停,嘉琪,不要停止啊,即使只是哼出声音也好,嘉琪,我爱你,求求你,为了我给我一点点声音吧!”菊生急得如被刺到脚掌的熊,在那里挥拳大叫。
气喘嘘吁地重重跪在地上,菊生举起手臂,用洁白的衬衫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此时,有股细微的旋律,轻轻地钻进他的耳膜里,令他整个人如遭电亟——
完全因你重燃希望
无穷黑暗内擦亮了心里烛光
完全因你情怀激荡
随缘竟碰着你令我得到释放
真的是她!菊生跪在地上,仰头让泪水沿着脸庞滚滚落在身上。是嘉琪那天在阿诺的PUB里唱的歌,那首令他感动,也使全PUB为之动容的歌——
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的嘉琪活着,为了这一点,终我此生,我都会心怀感谢的!无言地对着天的方向默念在心,然后这份惊喜使菊生全身如刚充完电的发动作一般,奋力地挖着土。
几乎要将所有的力气全都投注在口里的曲子似的,嘉琪握紧拳头,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轻唱着那首《完全因你》。她是在一个夏日黄昏,骑着脚踏车到郊区为顾客所订的花篮去找特别的藤篮时,在一群野鸽子飞翔天际,坐在那名巧手编着篮子的老太太身旁听到的。初次听到时就令她浑身一僵,怎么,这首歌竟然如此的悲凄,但却丝丝入扣的贴合现代女子的心声。
也因此,每当她心情烦闷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哼起这温柔缠绵的旋律,而只要一吟唱这首曲子,心里的愁绪就会得到不少的宣泄,久而久之,她越来越喜爱这首歌,所以那天阿诺要她试唱时,脑海中浮现的即是《完全因你》。
土堆因着菊生的移挪,一寸寸地向下消减,虽然置身在黑暗中,但他却不再感到怀疑,因为嘉琪温柔的歌声如天籁般,一寸寸地抚慰着他的心,使他丝毫不觉得累,一心一意只想着早一秒钟与嘉琪相见。
背后传来鼎沸人声,但菊生并没有理会,他犹如中了邪似的,仍旧不停地双手扒着那堆土石。
“于先生,于先生……”警官连连喊了好几声,但菊生都没有反应,连他搭上他的肩他都浑若未知,只是拼了命地佝偻着身躯去挖土。
“他是不是中邪了?”后头有人在问道。
“我只听过‘鬼上身’,却没听过有挖土的事儿。”旁边有人接着说道。
“现在怎么办?我看他可能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所以失常……”另一边有个压低的声音冒了出来。
“把他拉起来,先带他回房子里去休息,等明天路通了再送到医院去。”警官被手下你一言我一语,讲得也是头皮发麻。他手一挥立刻有人跑向前去,一人一边地想要搀扶菊生,但菊生却挣脱他们,又冲回去挖土。
“于先生,于先生!”警官见形势不对,蹲到菊生身旁,打算好好的跟他沟通。“于……”“走开,嘉琪在里面。快,你们快帮我挖,嘉琪在里面等着我救她!”披头散发,浑身因沾满泥块污水而脏兮兮,菊生瞪大眼睛地扫了那些人一眼。“快,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啊!”包括警官在内,每个人都面有难色,更精确的说,是面带同情和为难。他们的表情不言而喻,似乎都说着同一句话——你疯了!
无视于他们的沉默,菊生没有片刻歇手,后头的那些人交头接耳之后,突然冲了上去,伸手就架住菊生,意欲将他拖离那里。
“不,放开我,放开我,嘉琪在那里面,她正在等着我……放开我!”挣扎的菊生什么也顾不了的拳打脚踢,被身强体健的他踢到或捶到的人,忍不住唉声连连。
其他人见状也加入拖菊生的行列,菊生却越打越勇,打退那些人后,他头也不回的继续回到土堆前,拼命的挖着土泥。
他完全不理会他们的劝说言语,只是非常执着的重复着机械式的动作。因为嘉琪的歌声一直在那里回荡着,紧紧地揪住他的心。
“于……”警官跨向前一步,手里已经扬起了手铐,旁边的手下们也蓄势待发,准备一拥而上逮住菊生。但随着菊生一捧一捧地将土推开,那阵微弱的歌声也飘进了他们耳膜内,令他们悚然一惊。
“听到了没有?是嘉琪,她在唱歌,是我的嘉琪在唱歌!”如同吃了兴奋剂般,菊生忍不住对着自己咧嘴一笑,大声地喝道。
警官和手下们面面相觑良久,过了一会儿,警官做了个手势,马上有两三个人过去,蹲在菊生身旁,准备帮他掘土,但还来不及动手,那仅剩没多少的土堆已因中间被掏空,整面薄墙倒塌了下来。
在他们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只见菊生发出了一阵动物般的欢呼嚎叫声,一跃而跳过那堆土,在烟尘弥漫中,他们错愕地看着菊生和一个瘦弱的身躯紧紧相拥,泪水在他们脏污的脸上形成了四道乌黑的痕迹。
“菊生,真的是你,我一直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因为我还要再见你一面,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你,我……”乍见菊生的喜悦,使嘉琪哽咽得说不下去。“我好爱你……”
“嘘,不要紧张,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送你去医院,你还好吗?”菊生捧起嘉琪的脸庞,不停地吻着她那干裂的唇,又爱怜地抚摸着嘉琪深陷的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