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踢踢已经软绵绵的轮胎,菊生怒气冲冲地破口大骂。
“于先生,于先生!”从竹林后跑出了几个人,菊生分辨出是一起上山来的警员,只得强捺怒意迎上前去。
“有什么发现?是不是已经找到嘉琪……”
“我们在下面发现了拆开过的饼干,在地下水涌出成的小池子路上找到一个男尸,大概已经死了有半年左右,腐烂到可见白骨的地步,我已经联络检方,请检察官跟法医来验尸。”警员皱起眉头频频抽着烟。
“那……嘉琪呢?”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骤临实际情况,仍令菊生感到难过。现在最令他在乎的就是嘉琪,想到她也可能跟晔辉一样在阴冷无援的地道中腐烂。令他心如刀割。“里面很窄,再加上刚刚的豪雨,不少地方都坍方,我们来来回回找了几次,都没找到赵小姐。我想,或许赵小姐并不是被埋在这里面,我们打算再盘问阿来之后,再展开搜寻行动。
“可是,阿来说嘉琪也是被推进这个洞穴的……”
“于先生,她的说法我们很怀疑,所以有再盘问的必要。”警员一挥手,大批人员正准备将包着尸体的帆布袋抬下山,但前行的人又跑来回报:前面的路都被坍方所阻,在雨停之前即使有关当局派人抢修,恐怕也要到明天才能通行。
沉吟再三之后,高级警官决定在此处逗留一晚,反正有阿来在,他们也不算私闯民居。客厅里摆设起简单的灵堂,晔辉的尸体被安排在后面厢房内,所有的人祭拜过后,全都心情沉重的三三两两结伴坐着休息。
菊生心情复杂踏出大门,坐在车上他凝视着这栋漂亮的欧式农舍建筑,时间在无言中缓慢而令人无奈地过去。他无所事事踱进屋里,警员们正在客厅或看电视,或下着象棋打发时间。晚餐是阿来煮的,虽然有人开玩笑怀疑她会下毒,但在全程有人盯着的情况下,谅她也没有机会。菊生没有胃口地推开碗筷,抿着唇回到自己车上休息。
——嘉琪,你在哪里?如果阿来天良未泯所言非误的话,现在我们也该找到你了,否则,天地茫茫,我又该到哪儿找你呢?唉……
模模糊糊地往外一瞥,他猛然心惊的出声大叫:
“晔辉?等等我,晔辉,你要到哪里去?等等我!”
晔辉根本没有理睬他的叫唤,不知何时他手上已经多了个篮球,脸上充满着他应有的讪笑,傲然的睨视着菊生。
“怎么样,敢跟我比试吗?”
“有何不敢,来吧!”一时之间,菊生仿佛跌回往日时光,刚升主将的他最喜欢跟同学比试,每每两人在夕阳余辉下的篮球场杀得难分难解,直到彼此都筋疲力竭躺在篮网下吹嘘自己为止。他带着微笑地追着球而去……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过了许久才有人出声问道。
“他大概是鬼上身了……”有人小声的说。
“会不会是冤魂找替身……”也有人如此论断。
不理会别人的窃窃私语,带头的警官一转身露出严厉的目光,立即使那阵嗡嗡的谈话声停住,他清了清喉咙。
“我们跟上去。”一半的人在这里留守,另一半的人跟我来。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你们害死他的,怕的话把警徽别好,噤声跟我来。”他说完将帽子戴正,头也不回迈着大步地向菊生走去。
“晔辉,你毕业后真的不考研究院了?”菊生使尽吃奶之力仍没抢到球,故意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嗯,先工作一、两年再打算。”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家人都鼓励我继续深造,我有些彳旁徨。”菊生诧异地看着晔辉,奇怪,晔辉今天的技巧怎么特别高明,连自己向来百发百中的那招“猴子偷桃”都失效……
“菊生,有时候看事情要再深入些,找东西或找人也是一样的。”晔辉笑着一挥手,整个人的影像越来越淡,几乎只剩个透明的影像投影在深蓝的夜色中。
“晔辉,你说的意思是……晔辉,哗……”菊生还来不及再说下去,整个人一脚踏空直往下坠。
第八章
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嘉琪吃力地撑开眼皮,还是黑漆漆的一片。是白天还是又再一个夜晚?这已经不重要了,她伸手想要到身侧的小山沟中掬些水解渴,但一探出去竟是个不小的水池,连她的脚都被淹到大腿上方了。淹水?为什么一直淙淙流着的水沟会成了个水池,她已经死了吗?
远处传来重物堕地声,这震动使嘉琪燃起了一丝希望,是有人在丢王先生所说的食物吗?如果真有人在上头,他会听到我吧?
兴奋使得嘉琪全身泛起了疙瘩,她急急忙忙地想站起来,但只要一移动,那阵晕眩感又狠狠地袭来,使她站立不稳而仆倒。
——我不能够放弃,这或许是我获救的唯一契机,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上天助我,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活着见菊生,我必须活着;因为,我还没告诉他我爱他。
想见菊生的念头支撑着她踉跄地扶壁而行,举步维艰走走停停,最后一次摔倒之后,她甚至连再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想见菊生的强烈欲望激使她不愿放弃,她手足并用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匍匐而行。
泥砂毫不留情地渗进她的指甲缝,大大小小的石头碎砾扎伤她的手掌,但她仍不在乎,一心一意的拖着孱弱的身躯往前方一寸寸地移动。
但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嘉琪恐惧的发现自己竟然面对着一堵墙,她像是从天上直堕到地下般的失望——天,难道我真的必须死在这里?不,求求你老天爷,请垂怜我唯一的希望,让我见到菊生。求求你,不要让那个不知是谁的人离去,求求你!
欲望驱动信念,不知自何处来的勇气,使她突然的伸出双手拚了命的掏着前方的土堆。土石如雪花似的源源不绝掉落下来,她挖着挖着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间杂呼唤着菊生的名字。
摸摸身旁的泥堆和其上的杂草堆,菊生是莫名其妙的东张西望,仰头看到洞口外那个高悬的柠檬月,他搔搔头根本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跟理由。
洞里很潮湿,空气中充斥了一股霉味和腐败的恶臭。伸手不见五指的四方,令他全身不舒服。一个跃身他小心谨慎地跳出一步,鞋子踩在枯枝和树叶上,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他犹豫地停下脚步,却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朦胧模糊的影子,隐隐约约像颗篮球,他毫不迟疑地追上前去。
有些奇怪的是,无论如何追赶,那颗球总与他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地道内并没有灯光,但那颗球却如同会发光似的,远远地引导着他。
球究竟是怎么来的?还有它到底要把他带到哪里去?这两个问题就像走马观灯,来回不停地在菊生脑海中回转。
各种猜测在心里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恰当的答案。菊生踢到块树根,差点儿跌个四脚朝天。他再抬起头时,那颗诡异的球竟已不见踪影。
他心里有些发毛的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一不小心眼镜滑落下去,他咒骂连连的弯下身去捡,就在他正要站起来时,听到了一些声音而浑身僵住——
“菊生……菊生……菊……”伴随着忽强忽弱的啜泣声,菊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手足无措的蹲在那里,凝神屏气努力想找出那个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