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靠这一对血玉髓相认,而且大哥的身世背景和爹所叙述的并无差错,况且我们的名字……”
阳与暝——一为晴、一为阴;一为光、一为合。
十足的对比,强烈而明显。
“你为何会如此间?有什么问题么?”
“不……”不确定的摇摇头,冰焰自个儿也不明白,为何心中如此惴惴不安。
若真要说,或许是因为阙暝身上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吧。
不是因为他的高大,也非他过于冷硬的脸部线条。
而是他……眼中那抹教人心惊的眸光,周身那教人熟悉的冷寒……
脑中灵光顿闪,冰焰突然想起遇劫的那日午后,记忆中高猛、看不更切的男人,他伟岸的身型、遍身散发的气味,竟教她不由得将两人的身影重叠了……
“大哥!”慕容阳的呼唤声惊醒了沉思中的冰焰。
她抬头望去,远远就见到那令人窒息的高大身影。
托身高腿长倚福,不一会儿,阙暝刚硬的脸孔已然清晰在望。
“大哥,来吃茶、休憩休憩吧。”
阙暝微微一笑,慢条斯理说道:“不了,我还有事忙,刚接手慕容家的钱庄、布坊与茶庄,有些帐目与细节还不清楚,所以特来请教。”“请教不敢,大哥有甚疑问但说无妨。”
“我们到一旁说吧,免得坏了弟妹的雅兴。”阙暝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不……不用管我,你们谈正事吧!”冰焰被他看得脸色潮红,赶紧别开头。
她走至扶栏旁,迎风而立,企图平息那突然紊乱的心绪。
“就这儿,今年正月十八,库房收了二十万贯钱,可帐本却是三月初七才记上……”两人喝喝细语。一沉一柔交杂的声音,奇异的抚平了她山的不安。
伴着徐徐清风,她继续一针一线缝着手中的香囊。
端阳佳节将至,她打算绣只虎形荷包,放些蚌粉、雄黄让阳哥哥带着,免他受烈阳瘴气的侵害。
此时慕容阳身旁小厮来报,告知有客自远方来,兄弟俩只得暂时停下对活。慕容阳回过身,见洛冰焰忙得专注,便低声对阙暝说:“大哥,我先走开,申时再劳你来寄咏楼找我。”
“得了,我会帮你照顾弟妹的。”阙暝微笑道。
见慕容阳去得远了,他合起帐本,无声无息地走到洛冰焰身后。
冰焰正绣到一半,后颈突然传来阵阵暖息,肌肤本能似的感到危险,紧绷起来。
她回过身,不料鼻尖却撞上男人粗砺而坚实的下巴。
“啊……”冰焰惊呼一声,急着往后退,却忘了自己站在亭台边缘,眼看就要跌落湖中……
正在危急之际,双肩突然一紧,阙暝的一双大掌已牢牢钳制住她。
“这是我第三次救你!”
低沉的嗓音在冰焰耳畔响起,饱满的嘴唇故意扫过她敏感的耳珠,让她浑身掠过一阵电流般的激颤。
“果……果然是你……”冰焰惊愕,心跳变得急促。
她有些怕——怕这个男人,他强烈的男性气息,竟让她莫名的心慌。
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抖,阙暝勾起唇角,“你好像很怕我?”
“没、没有……”摇摇头,她垂下眼睫,不敢直视他。
“没有?”手指蓄意箍住她的纤腰。“既然没有,为何发抖?”
“呀——”冰焰低呼出声,双手惊慌的抵住他的胸膛。
这男人,强壮到能够单手勒死她!
“你可不可以……放开我?”冰焰柔媚的大眼半是祈求、半是不解的望着他。看出她眼中的仓皇,阙暝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我真不明白,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还会怕我?就算是陌生人,你也该谢谢我才是?”长指不自觉的收紧,陷入她柔软的腰肢。“你不认为我可以保护你么?难道,我还不如阳弟能带给你安全感么?”“阳弟”二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蹦出来的,尖利得像是能划开她的肌肤。“请你……放开我。”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意外的,他的眼眸并不骇人,反而有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幽光在流转,“你……真的是阳哥哥的大哥么?”惧意稍敛,她细声问。
“为何问?”他挑起一道眉、“怕我是冒充的,特意来谋夺慕容家的家产?”被说中心事,冰焰不由得胀红了脸,俏颜如火灼烧。
阙暝的眸光放柔。可惜啊可惜,这样一个水做的玉人儿……
他突地为自己的想法一怔!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罢了,他何需为此感到惋惜?
从焦瓒口中,他知道她是慕容阳到苏州经商时,在路旁向一个老鸨婆买来的。
她不过是个用钱就能买到的女人。
用钱跟鸨母买来的女人,那就是——妓女?
才想到这儿,耳畔又传来她细如蚊纳的声音:“慕容家财雄势大,易招惹是非,我不得不多替阳哥哥防着些。”
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阳哥哥啊,即使是他的亲大哥,她都不许。
可这话听在阙暝耳中,却被他解读成另一种意思。
“你倒是挺关心的啊。”心里浮出一丝不屑。
好一个狐媚的女人,用身子迷惑弟弟也就罢,竟连慕容家的财产也不放过,深怕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同她争产!想到这儿,他不怒反笑。“你放心吧,‘慕容’这姓氏我不稀罕,至于慕容家的财产,我也不感兴趣。”“那你……”他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我为何留在慕容家?”他伸出食指,抬起她那精巧尖削的下颔。见她点头,他眯上锐利的鹰眼。
无辜的表情、雾蒙蒙的杏眼、湿润而微启的朱唇,让她看来是这么的天真而纯洁。果然不愧为绝代尤物,连他那看似睿智的弟弟都被她迷得团团转。“我只不过是想来瞧瞧自个儿的—弟弟,”他放下手,转过身去。“顺便知道慕容家的状况。”“就这样?”冰焰锁紧柳眉,显然不大相信。
“本来是这样!”他硬梆梆的回道。
“本来?”听出弦外之音,冰焰追问道:“那现在呢?是什么改变了你?”阙暝猛然回过身,目光灼灼的盯住她,“你很聪明,可是你有没有听说过,聪明的人多没啥好下场?”见她俏颜变得苍白,他满意的笑了。
“我想怎么样,你马上就会知道了……”语毕,他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扣扣扣。”门上传来轻扣声,焦瓒略显气促的嗓音从外头传人:“暝少爷,是小的!”
“进来。”阙暝放下手中的紫毫笔,剑眉微蹙,看着案上的帐本问道:“除了每个月该给各工人丫头的月例银钱和薪饷外,为什么还会多出一笔三千贯的支出?”
“回暝少爷,那钱是阳少爷给冰夫人额外的贴补。”
焦瓒必恭必敬的答道。
“额外的贴补?”阙暝的声音不觉略略提高,“她一个月不是有六千贯的例银么?何需再额外领取三千贯?”想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生活豪奢、挥金如土,一席酒宴可挥霍掉数十万贯,可多少黎民百姓终日辛劳、不得休息,只能勉强求得温饱,一年收入也不过三十石。那个洛冰焰,光她半个月的例银,就已够平常人家好好的过一年,她还要多余的钱来效甚?“这个……小的不清楚,只是按照阳少爷的吩咐办事,唉——”见窗外有个白色身影走过,焦瓒连忙说道:“那丫头是冰夫人房里的人,暝少爷要不要叫她来问问?”阙暝摇摇头,这事儿还没必要如此小题大作,可窗外的兰若早已见着两人。在焦瓒的示意下,她噙着笑,碎步走进来。“你可是冰夫人的贴身丫头?”见兰若答了个是,焦瓒续问:“暝少爷现在想知道,冰夫人除了每个月的例银外,为甚需多领三千贯的贴补?”“这事儿问我最清楚。”兰若扬起一抹甜笑。“我们夫人天生丽质、冰雪艳丽,胭脂水粉、香油花露水自然是少不了了。再加上各式的花钿、步摇、项圈、玉饰,各色孺、袄、衫、裙、靴、鞋、披肩、纱帽等必备物外,上街时还会有些额外花费,所以这三千贯仍略嫌不够呢!”阙暝愈听,眉头锁得愈紧。这慕容阳还真是个火山孝子,竟让一个女人这样奢靡的挥霍。他心中对这种不知民间疾苦、只会享乐放纵的女人,观感相当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