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头,他想离开厨房,但亮君不接受冷落,硬在他屁股边当跟屁虫。
「你应该多笑的,一天三大笑会延年益寿,男人不用担心长鱼尾纹,那是智慧的象征……」
「闭嘴!」他回身喊,带屎的表情全盘否认他曾经笑过。
亮君说得正兴起,哪听得进他的恐吓?
「我保证你常笑,人际关系会好到不行,到时,别说昨天的粉红老板娘会回心转意,就是前天的臭脸老板娘、大前天的阔气老板娘,都会巴着你不放……」
「我叫妳闭嘴!」
这回他加上动作,双手高举,抱起她的腰,将她拎到半空中。
亮君果然闭嘴,她的手扶在他肩上,两人之间有半分钟静默。
靳衣以为自己成功吓阻她,但她接下来的话,害他差点爆血管。
她说:「如果,你还有多余的一点点力气的话,可不可以抱我转圈圈?」
厚!呕吧,更呕的是--他照做了。
拎着她的腰高举,他原地转圈圈,一圈一圈,越转越快,她的银铃笑声一串串,打进他的心田,拉起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大大的、发自真心的笑容荡开。
他们的笑是小提琴协奏曲,一高一低,却和谐得让人醉心。
「飞啊、飞啊……我飞好高……」
他保持平衡,一圈转过一圈,不在意头晕、不管自己动作是否稚气,眼前,他只在意她的笑颜。
许久、许久……
他终于放下她,亮君贴在他胸前喘息,笑声未止,断断续续说:「小时候……爸爸转我……像你这样……」
他的下巴靠在她头顶,当她的飞机,他当得惬意。
「下星期五,跟我到南部。」
「做什么?」
「出差。」他随口丢了个借口。
「出差?」
玩股票也要出差?可见她对这行业了解不够透彻,不过,她会努力的,因为、因为……因为她有一个超好的老板呀!
第四章
清晨,靳衣在她身边醒来,伸展双臂,又是一夜好梦,他发出满足的喟叹声,整整一星期,失眠不再上门。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十三岁搬到日本那年吧!原先是不适应新环境,后来是步步为营,躺在床上担心幸子不知又要搞出什么陷害事件,心中越是有事就越难成眠。再更后来,他发下报复心愿,漫漫长夜里,总在暗自盘算,如何夺取工藤家的一切,如何掩饰自己的光芒,如何让叔叔一家对他卸下心防。
严重失眠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即便他让女人消耗掉大半体力,仍然睁眼到天明。他有严重的黑眼圈,幸子嘲讽他纵欲过度,他不反驳,只是淡淡微笑。
但,这星期,他睡得相当不错,一点上床、六点下床,中间没有间隔性的醒醒睡睡,亮君身上的痱子粉香,为他裹起场场美梦。
侧眼看亮君,她睡得很熟,不管他上上下下,把她翻来覆去,拿她当虱目鱼干煎,她还是睡得不省人事。每天,都要他拿她当泡沫红茶,摇过几十下,才能把她摇醒。
刚开始他还会小心翼翼,深怕把她闹醒,后来了解她的嗜睡症,他索性大方起来。
是他要求她把门锁起来的,可是,当天晚上他就后悔了,躺在床上久久不能成眠,没办法,起床拿出备用钥匙,潜入她房间,清晨,回房,不落痕迹。
突然,亮君坐起身,眼睛瞇瞇,两条腿在地毯上轻采,踩踩踩,踩到她的室内拖鞋,套上,进浴室。
门没锁,从半掩的门缝里可以看到她的动作,没错,她正在尿尿。
靳衣绅士地别开头,心底暗笑,上厕所不关门,他很想看看她发现自己时的尴尬,却没想过自己才是偷渡客,不会唱国歌也不会唱「当ㄛ」。
尿尿完,有冲水声、洗手声,不错,她还算整洁干净,至少保证吃她做的菜不会拉肚子。
亮君走出门外,模糊睁眼,隐约发现自己床上躺了个男人,她揉揉眼睛,影像还在眼前,低头,她对自己催眠:「我在作梦,我还没醒。」
说着,脚跨上床,挪挪身体,她把自己挪进他怀里,手环住他的腰,脚勾上他的大腿,大猫咪抱起来比小猫咪舒服百倍。
两分钟后,她的呼吸平稳,再度进入梦乡。
搂搂她,从没想过,小小的身子竟会给他带来莫大归属感。
靳衣晚了二十分钟下床,出门前没忘记把门反锁。
踩着室内拖鞋,走出庭院,他深吸一口早晨的清新空气,看花朵在晨曦间招展,晶莹露珠在草尖处等待升华,淡淡的笑浮上,微笑成了他的生活常态。
八点,靳衣做好早餐、整好行李,走到她门前,省去敲门步骤,他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她的房门,跪到她床前,开始摇泡沫红茶。
摇二十下,她睁开惺忪睡眼,他又等了两分钟,确定她意识清醒,读得懂唇语,才开始和她「交谈」。
「快醒,我们要去赶飞机。」
「你怎么进来的?我明明锁门了。」她问了一句不搭轧的话语。
笨!这句话她天天问,问不腻?他摇摇手上钥匙,无奈瞪她。
「以后不锁门了啦,锁了你还不是一样进来。」她嘟嚷。
又是同样的话,她缺乏创意。
「我说要锁,妳就锁。」为什么强迫她锁?他自己都弄不懂。
汉摩拉比发威,小老百姓还是乖乖听话。
亮君躺回床上,早餐反正有人做,多赖几分钟吧!
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两分。
但亮君的原则不同,他敬她一尺,她就前进两分,他送她三分颜色,她就计划开起染料厂。老板员工之间有了模糊距离,两人都懒得遵守纪律,只有在他大吼大叫而她戴着助听器时,她才会乖乖记起,花钱的是大爷。
「马上起床。」
他扳过她的上半身,强迫她正视自己的唇。
「好嘛。」瘪瘪嘴,她还想温习梦里的大手臂。
「给妳五分钟,我机票订好了,飞机不会等人。」
「机票……飞机……啊!我们今天要去出差。」尖叫一声,她想起来了,跳下床,冲进浴室,她……又忘记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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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的感觉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飞机很平稳,四十分钟的航程,亮君始终探向窗外,起飞时,渐渐缩小的房舍道路,降落时,从天堂落入凡间的喜悦,还有比棉花糖更轻柔的云朵,刺眼的金色阳光,她体验了生平第一次飞行。
偶尔的乱流让机身摆晃时,她笑着问他:「要是坠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我们会变成怎样?」
他没好气地回答:「直接变成骨灰。」
她笑笑说:「哈!我们坐那么近,到时骨灰一起掉进土地里,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浪漫到不行。」
坠机浪漫?他又瞪她,全天下只有她这种残障人士才会这样认定。
下飞机,饭店派来双B房车接他们,车子飞快在路上奔驰,亮君把窗户打开,让风舞动起她的长发,发香渗进他的鼻息间,干净的气味、干净的亮君,她是干净的最佳代表作。
「牛!牛!」她手往后捞,拉起靳衣的手,直指向窗外。
「天天在吃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浇她冷水。
「不一样,那是会跑会走的牛,你看有牛宝宝,跟在牛妈妈身边,好温馨哦!」
「再温馨,还不是要进到妳我的胃袋里。」他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