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衣却注意到了。常有女人对他撒娇,但没有人用过这么干净的撒娇方式,她们的目的通常是想自他身上获得财物或者承诺爱情,而她的撒娇想得到什么?他的不快乐原因?
推开她的手,他不习惯做没有目的的人际交谊,他和任何人在一起、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他算计自己的每分行动,并预估行动之后引发的效应,她的简单让他无法适应。
她没注意到他的推却,还白目地走上前,又抓起他的袖子摇晃。
「说一下下啦,你一定是太闷了,没有老板娘来陪你,心情不好对不对?」
今天没有老板娘来访,他肯定气闷,听说男人的虫虫储存太多,会影响情绪,果然不错。
他又瞪她。这一眼的意思是--他昨天才恐吓她,不准在他面前喊那些女人老板娘,她偏又犯。
而亮君解读这一眼的意思是--她猜对了,老板心情不爽,因为「虫虫」在他身上蠕动,痒得让人难耐。
于是,她自作主张开口。
「给我电话。」
「什么电话。」
「老板娘的电话呀,你放不下自尊,没关系,我帮你找人,我保证你陪过老板娘,心情会不错。」
「妳连我的心理生理需求都要照顾,会不会太辛苦?」
「这是好员工应该做的事。何况你一定很希望我替你解决窘迫,才会出来找我吧!」亮君估计,若非事关紧急,他哪里舍得离开他的宝贝计算机。
他要她解决什么窘迫了?
「不需要。」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要我帮忙,干嘛特别跑出来找我?」她闷声说话。
是啊,干嘛特别跑出来找她?纯粹为了知道她喃喃自语地在说些什么废话?
无聊!
「说嘛,为什么找我?」亮君抓住他不放。
「我肚子饿了。」
随便塞出借口,甩掉她的手,捧起身为老板高高在上的尊严,他进屋。
肚子饿?亮君看手表,下午三点钟,肚子饿?会不会饿得太早一点?算了,老板就是老板,认命,抱起花,亮君离开大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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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吃错药,亮君肯定。
他十点陪她吃早餐、十二点午餐、三点晚餐,然后一个人躲进工作室,不准她进去,直到半夜十二点,你说,是不是有鬼?
她不敢确定这个鬼和老板娘有没有关系,但……人家说,恋爱中女人情绪反复,依照这个理论推论下来,恋爱中男人情绪反复也算正常吧?
靠在工作室门边,耳朵贴在门扇上面,亮君仔细聆听,里面悄然无声。
手上的花生汤圆半凉,她站在这里超过三十分。
敲门,等半天,她的甜点有不被重视的悲伤。
门开,靳衣矗立在眼前。
不夸张,的确是「矗立」,他像大号的汉摩拉比法典,每次用这种气势往她面前一站,她就知道又要颁布新法令。
「我说过,不准来打扰我。」
事实上,她已经「打扰」了他一整天。
早上自她身边起床开始,他整个人就乱掉,他没直接进工作室,却跑到厨房替她弄早餐、当保母叫她起床、听她说无聊的「飞梦」。
好吧,人总算进工作室,眼光却老扫向监视屏幕,看她做菜、看她喃喃自语,看她一个人说话唱歌,弄得自己很开心。
无聊的是,他居然加入她,跑进花园,被她一个问题问得落荒而逃。
最可恶的是,吃下她三点钟准备的晚餐后,他居然打电话到垦丁订房间、订机票,原因是--他想替她圆起想飞的梦。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为矫正自己的疯病,他几次拿起话筒想取消订房,却总在手指接触到电话键盘时作罢。
这一切一切,全是那个叫尹亮君的笨女人害的。她是祸水,但……她居然捧着他最爱的花生汤圆,站在他面前。
她应该怕他的,一方面,付钱的叫大爷,另一方面,凭他的气势想压人,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在相处的日子中间,她一天不怕他一点点,东一点、西一点,加在一起变成蛮大一点,于是,她大起胆子,悄声问靳衣:「打扰你会怎样?割鼻子?腰斩还是弃市?」
哦哦,踩到老虎尾巴,他脸色倏地发青,打人的欲望炽烈,拳头在腿边松松紧紧。
她不晓得自己困扰他一整天吗?他花数小时想把心思兜拢,兜到金钱游戏上头,好逼自己多赚钱,却教她的出现彻底破坏,她居然还胆敢用这种无赖口吻,问他--会割鼻子、腰斩还是弃市?
说!换了你,火不火?
「我会把妳装到麻布袋里,先用乱棒打死,填进石头五十公斤,再扔进基隆河。」
看来,她非常不受欢迎。
收下痞子口吻,她笑笑说:「别生气啦,我知道失恋很不舒服,可是发脾气也无济于事呀!来,先喝点甜食稳定情绪,然后把事情说出来,我来同你分享,虽然我的社会经历不足,但我毕竟是女生,多少能提供你一些帮助。」
他失恋?有病啊,他只会让女人失恋好不好,真不晓得她满脑袋在想什么。
「我没有失恋。」
她手中的花生汤圆暂缓他打人冲动,再次,他感觉甜蜜。
这是母亲经常替他准备的甜食,尤其在冬至时,母亲总哄着他说:「吃汤圆长一岁,我的阿靳快要长成青春少年家。」可惜,她无缘陪他走过青涩,在被迫成长的日子里,他有无数话想对母亲说。
「好吧,你说没失恋就没失恋,男人,打死要面子的动物。」她嘟嚷。
什么话?!没礼貌。
靳衣瞪她一眼,接过汤圆,站着吃,不到五分钟全吃光,汉摩拉比法典长得比凡人高是有道理的。
「还有吗?」
「还有,你要吗?我下去拿。」
他没回话,进房,先结束手边工作,然后领身走在她前面进厨房。
两人进厨房,他拿起锅子,直接舀汤圆入口。
「喂,那里面有我的份,你不要一个人吃光光啦!」
没理人,花生汤圆一个接一个,十粒装的汤圆全填进他的肚子。
为应和他的自私霸道,亮君的肚子咕噜咕噜响过一阵又一阵。
等她抢过锅子时,里面只剩两口残汤。
「你很差劲,吃东西不会留一些给人哦!我和你一样三点吃晚餐,一样会饿好不好!」她踮起脚尖,向他抗议。
他的回答更叫人气闷了。「下次煮汤圆要记得放红豆。」
什么跟什么啊?她说东他转西,算了算了,失恋男人值得同情,她把碗连同锅子放进水槽中清洗,叨叨念不停。
「我饿扁了,明天没力气起床做早餐,倒霉的还不是你,有什么好乐的。」
亮君将他偶一为之的做早餐举动当成常态,好像她起不来,他就得负责两人的早餐。
「肚子饿,作梦时才飞得起来。」一声揶揄,他取笑她。
手扠腰,亮君牌茶壶新上市。「我每次都飞得很顺利。」
她在他面前挺胸,却挺不出几分气势。
「吃过汤圆,今晚妳会坠机,我是为妳好。」难得幽默,他呵呵笑起来。
他等着亮君抗议,可是……她非但没有,还用中大奖的讶然表情望着他。
「妳中风了?」爱说话女人不说话,原因只有一个--中风导致颜面神经麻痹。
「老板,你笑了耶,是真心笑,不是冷笑哦,你笑起来好帅,一点都不像坏人……」话开了头,她滔滔不绝。
「闭嘴。」她乱讲话,从十三岁起,微笑机能就自他身体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