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房为耿照低沉贴近的嗓音而狂跳,然而却挑不出耿照言行举止的任何毛病。
耿照并未真正对他有所冒犯!就连从他手上接过碗钵时,他的手指亦灵巧、小心的不触及到他的!
理不清心头这一团混乱所为何来,而更重要的是今晚的耿照似乎是有意无意的扰乱着他本已混乱不堪的心房,却又高明的不留任何把柄,一如刚才的低语——
可是……
邵谦言下意识地摇头,强迫自己将思绪带开。
「不,这只是前菜,为了搭配今晚的主角,我准备了一些乳酪和水果当餐后甜点,而主菜则烤了德国猪脚。」
「德国猪脚?!」
闻言,耿照眼睛瞬间一亮。「这道菜自己动手作不是很费工夫吗?」
「嗯,还算好啦!」带着防范戒心,邵谦言一面小心观察着耿照的一举一动,一面心不在焉地点头答道:
「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开饭了。」
邵谦言指着一旁小巧精致的餐桌道。
顺着邵谦言所示望去,细致雪白的亚麻桌中上已摆饰着雪白的「Royal Minton瓷器与清亮的Riedel Bordeaux
水晶杯,邵谦言微笑道:
「烦请你将沙拉放到桌上,待我将烤炉内的主菜端上桌就可以开饭了。」
「让我来吧!」
将手上的沙拉钵硬是塞回邵谦言手中。「纵使只有二人份,然烤盘加上猪脚还是有点重量,这种需要劳力的工作,当然由我这名白吃白喝的人做才合理!」
闻言,邵谦言忍不住扬起一道秀眉。同样身为男性,他对这番保护欲十足彰显的说词当然无法认同!
耿照的态度与明显将他看作脆弱生物的对待方式,让他不由得心生不悦,但生性淡薄的他终究不习惯与人发生争执,故虽心有不满但还是退让了。
「好吧,但至少先戴上防热手套再说。」
退了几步,虽心有不悦,但邵谦言仍取下手套递予耿照。
待指明烤炉所在位置之后,他顺手将手上的沙拉放于餐桌上,而修长纤细的身躯则俐落的转向冰箱,取出今晚的主角——酒。
此时桌上面对面的位置上已摆设好二副餐具,指着正中央空出来的位置,他对端着沉重烤盘仍一副轻松状的耿照道:「放在那就可以了,请坐。」
对于邵谦言的指示,将烤盘放好的耿照并未依言落座,反而走近正在与软木塞奋战的他身边,接过酒瓶。「给我!」
「你……」
耿照的态度强势且不容人拒绝。修长的大手趁着邵谦言尚未会意之前主动接过他手上的酒。
温热的大掌覆上邵谦言的手,干燥温暖的触感中有着一份似曾相识地熟悉感,令他瞬间失了神,毫无抵抗地任耿照摆。
趁邵谦言失神之际,耿照三两下,轻易即将酒塞拔出。
将澄澈金黄的酒液注入桌上二只浑圆长形的Bordeaux 酒杯中,耿照反客为主的将酒杯递入邵谦言手中,「敬我俩……」
……的未来。
真心的话语隐没在唇间,顺着甘美的酒液吞下。
耿照并未将话说完,但对现在的邵谦言来说,这幺做反而比较恰当。
看着被他的言行扰乱一池秋水的邵谦言,呆楞楞地随着他的动作轻啜了口杯内酒液才恍然回过神来的可爱模样,耿照差点忍不住想将他纤细的身躯纳入怀中宠疼的念头。
为了转移自己满腹邪恶的思想,耿照主动岔开自己的注意力。
「真是好酒呀!」
邵谦言直觉地点头应答。
心头纷乱如麻的他,在耿照灼灼注视的目光下,忍不住又轻啜一口冰凉甘美的佳酿藉以避开他的凝眸。
虽无醉意,然在10%以上的酒精浓度作用下,红霞却也迅速染上了他俊雅的面孔,强自镇静的他随口响应。
「是啊。」
这评语并非一时的搪塞之词。
事实上,不论喝过多少次,手中这冰镇得恰到好处的金澄色酒液,确实能令人再次惊艳。
不甜不腻的口感、富花香与果香的味道,清新细致,香度、味道、优雅细致的平衡质感,口感馥郁、醇美,余韵绝佳。
酒里不带任何其它外来气味,纯粹干净的味道优雅纤细,完全反映出该品种葡萄与该酿酒年份的气候水土本来面目、本来个性。
饮人口中,静静等待酒汁从味蕾上向四方流泄扩散,品味起来硬是不同凡响,饮来自然别具意趣。
「今晚真是来对了,只是不知手中佳酿是哪一年、哪一区所产的名酒?」
耿照心醉的看着桌上瓶身,企图从那简单的瘦长瓶身造型上,发现任何制造酒厂的蛛丝马迹。
「1962年产,阿尔萨斯Riesling。」
「怎可能!」闻言,耿照大惊。
「阿尔萨斯的Riesling我并非没喝过,但这实在……」他曾经喝过的Riesling与目前手上佳酿等级,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当然,这酒并未在市面上贩售。」
终于恢复心神的邵谦言微笑,简单的答道。
因为它是以顶极贵腐葡萄所酿,费时、费工且产量极少,向来是葡萄园主人自己酿予自己家人饮用而已,并不被当成商品流通贩售,而他手上的是伊顿时期所结交的好友李昂.蓝道尔公爵所赠。每年,李昂总会将当年所产的酒送予他,当作当年赌输的赌金,但这一点似乎没有说的必要。
无声的,邵谦言在心底补述。
对于耿照的讶异,他当然可以更进一步地解说。但依据以往的经验判断,回答问题的结果通常会引来更多的疑问。
「坐下来再谈吧。」指着对面的座位,邵谦言微笑道。
对邵谦言来说,他并不想要隐瞒什幺。只是以往的经验让他明白,要解释这些接踵而来的问题实在太费事了,大多次的经验让他学会适可而止的说法,只回答最基本的答案。
故而他绝口不提酒的来历,更不打算对耿照的疑问多做解释。
「嗯!」
对于邵谦言的建议,耿照状似同意的点头,然而他的行为却与他的话反其道而行。
但见他忙碌的将远在桌子对面、邵谦言为他所准备的餐具,一一挪至邵谦言身旁就定位,接着,自作主张的将椅子搬至邵谦言身旁落座。
「这样才对。」
轻松而不失礼的坐姿,耿照无视其余的空位与社交礼样,他理所当然的占据邵谦言的身旁而坐。
邵谦言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耿照的一举一动,却也聪明地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制止耿照的行动。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默默地,这句话是邵谦言不断在心中盘旋忍让的原因。
对向来不善于与人太过亲近的他来说,耿照的言行举止,很显然地已经超出他所设下的警戒线多得多,而更重要的是——耿照有能力牵动、影响他的情绪!
他怕耿照!怕这名能轻而易举改变他的决定、渲染他情绪喜怒的男子!
所以,他必须在他对自己的影响加深前,率先将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排除,不能再放任这名难以捉摸的男子侵略自己的生活……不能!
「说话啊!怎突然一句话也没有了呢?」
主动再为邵谦言的酒杯添满,耿照笑道,仿佛他才是主人一般。
对于他反客为主的表现,邵谦言并不想多说什幺,只是打定主意绝不再让耿照入侵至他的世界,然而门钤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