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帮你做,给我两本新的帐本,我重新做一遍。”
宋骧很快便拿来新的帐册、一边帮霍泠儿磨墨,一边在旁看她怎么作帐,而陆老六则帮她找她所要的资料。就这么算着、记着,不知不觉已经鸡鸣天晓。
霍泠儿在帐本上记完最后一笔后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捶捶自己的肩膀,将崭新的帐册交给宋骧,宋骧手捧着帐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头儿,你看,大……呃!不是,我是说李姑娘好能干喔!这个帐……做得好棒喔!”
陆老冰望着宋骧手上那本井然有序、整齐清洁地几乎会发出光芒的新帐册啧啧赞叹,他想就算是精于家计和帐册事务的宋老夫人,大概也很难做到这样。
宋骧百分之两百同意陆老六的话,这帐,做得实在是太完美了。
他低头看着帐册,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感激过一个人,可是他现在好感谢、好感谢霍泠儿。他紧握着手上的帐册,抬起头,很真诚地对她说:“谢谢!”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霍泠儿知道宋骧是真心地感谢她;她望着他,欣慰地笑了。
第四章
赵痴打着呵欠走在后院的走廊上,他前天受建康知府之邀,到他家看戏听歌、顺道还打了几圈麻将,混了一天多,觉得没啥趣味,今天一早便回来,想去看看霍泠儿,可他才走到门口便看傻了眼。
哇哩咧……有……有没有搞错啊?宋骧……宋骧竟然会坐在她房间里!他迅速躲到门旁,仔细听了听里头的对话和声音,被吓了一大跳。
不会吧!老天,她在教他算盘!
他又趴着墙,伸出半个头悄悄地往里头看,哇靠!不得了,宋骧怎么可能这么认真呢?那个大老粗除了练武以外,从没对什么事这么认真过呀!
“王爷,您在做什么?”
如意端着茶盘站在赵痴后头,把他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就往房里栽,他站稳了身子抬起头,发现宋骧和霍泠儿四只眼睛惊讶地直盯着他瞧。
“哈……哈哈!没事,我只是闲着无聊来晃晃,泠儿妹子,你身体好些了吗?”赵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房内走了一圈。
“托王爷的福,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痴看了宋骧一眼,随即又别过头去,“嗯……没事了,那我回去了。”
“王爷不一起喝杯茶吗?”霍泠儿问道,招呼如意沏茶。
“不了、不了,我才喝过,对了,你们家如意待会儿借我一下,雨墨帮我到知府家拿东西不在。好啦!就这样了,我走了。”赵痴说完,挥着他的折扇,姿态潇洒地出门去了。
赵痴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把房间里的三个人弄得莫名其妙。
“他到底来干嘛呀?”宋骧望着敞开的门口问道。
霍泠儿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一会儿,如意离开霍泠儿的房间,照着赵痴的话要去找他,但才走没多远,半路就被他给拦住了。
“嘘——”赵痴把如意拖到一旁的墙脚,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小声问她,“宋骧和你们小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昨天就这样啦!姑爷学算盘学得很认真哩!而且对小姐好很多喔!”
对霍泠儿的态度好很多?这可真是天下奇闻,怎么他才两天不在,事情就变成这样,可恶!
他不该跑出去玩的,一些精彩的镜头都没看到。
“那在这之前,你们家小姐或是你们家姑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赵痴又接着问。
“发生什么事?嗯……只有我们家小姐前天晚上跑去书房,然后……然后到天亮才回来。”
“天亮?”赵痴眼睛发亮了,“你们家小姐到底去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听陆老六说好像是去记帐。”
“陆老六知道?好,我去找他,你四处晃晃再回去,你们家小姐问你干嘛去了,就说是帮我整理东西,我问你的话千万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好,我走了。”
赵痴撇下如意,飞也似的杀到陆老六面前,询问他前天晚上的事。
既然是王爷问的,陆老六当然一十一五的照实说出,甚至还比手画脚地将当时的情况绘声绘影地全盘演出。
陆老六说得口沫横飞,赵痴则是听着听着开始窃笑起来,然后他越笑越大声,最后简直是狂笑。
“王爷,您在笑什么?”陆老六看赵痴笑得快疯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地问他。
“哈哈哈……”赵痴稍微停止了笑声,“这……实在是太好笑了,陆老六,我跟你讲,你们家头儿从现在开始就要倒大霉了!”
☆ ☆ ☆
一天清早,宋骧怀里揣着几本字帖和一叠纸,左手拿了个砚台、右手手里抓了一只墨条和几枝笔,朝着霍泠儿的房间走去。
“李姑娘。”他在门外叫。最近他比较有礼貌,不会再“你”啊“喂”地称呼霍泠儿了。
如意进来接他进房间,可他在房间里却看不到霍泠儿。
“小姐不在。”如意说着,一边将才沏好的茶放到桌上。她看宋骧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知道他是在找她家小姐。
“咦?她去哪里了?”
“说是到花园走走,您要不要等一下,小姐大概就快回来了。”
“不用了,我去找她。”宋骧决定自己去找她,不知道怎么搞的,看到她没在屋里头,觉得心里有点慌慌的。
宋骧照着自己的感觉,很自然地往后门的地方走,那是他上次听到霍泠儿歌声的地方,果不其然,潇潇雨声中,他听到了她的歌声从边院转角的地方远远地传来。
一年春事都来几?早过了、三分二。
绿暗红希浑可事,绿杨庭院,暖风帘幕,有个人憔悴。
买花醉酒长安市,又争似,家山见桃李?
不枉春吹客泪,想思难表,魂梦无据,唯有归来是。
欧阳修这厥抒发思乡情愁的“青玉案”,自她口中唱出来真是无比的真挚感人,乡愁浓浓的味道回荡在她吟唱的声音里,就连并非异乡游子的宋骧听起来也觉得一阵心酸。
当她吟到“不枉春风吹客泪”时,灵秀的眼中竟不自觉的溢出了水光。
“你在哭吗?”
听到宋骧的声音,霍泠儿赶紧拭去眼中渗出的泪水,转过头对他微笑。
“没有,只是风沙吹进眼睛里罢了。”
虽然霍泠儿这样说,但宋骧仍然不大相信,她歌声里的感情太真切了,若不是真有什么思绪,是不可能唱出这样的声音的,而霍泠儿语终时眼角的泪光更是让他担心,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的心里一阵揪紧。
“是吗?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
“啊!你手上拿这些东西干什么呀?”霍泠儿不想多谈,赶紧转移话题。
“这个吗?”宋骧举起握着文房四宝的双手,“哦!我想请你教我写字,可以吗?”
宋骧的请求让霍泠儿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学写字?”她很好奇。
“这个……我发现不多学点字,好像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做,所以,我想请你从今天起教我写字。我想你连‘瓮’那么难的字都会写,应该认得很多字……那个算盘的用法我已经会了,所以晚上我自己练习就行了。”宋骧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学写字这种事情,他大可以求助于无聊的快发霉的赵痴,他看到好兄弟这么认真也一定很高兴,可是……他怎么想还是宁愿让霍泠儿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