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没去爱琴海。”我咬牙说道。
“我去了,半路又折了回来。”
“为什麽?”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麽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我白他一眼,拿过酒瓶转身进屋。
他跟在我身後。“看在我担心你的份上,别这麽冷淡好不好?”
“陪我喝酒?” 我将酒瓶一举。
“现在?”
“对,喝两杯好说话。”我面无表情的看著他。“别忘了,我有话问你。”
“好,我们边喝边聊。”
趁他去厨房拿酒杯的工夫,我回卧室换上崭新的浴袍,系好腰带,梳了梳头发,最後在颈间喷了点薄荷味香水。
回到客厅,我在沙发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坐姿,安安静静等他进来。
可赵文卿却老远就收住了脚步。
他站在客厅门口,瞧著我的目光里尽是惊讶。我喜欢看他那种惊讶的眼神,那让我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过来啊,你不是要陪我喝酒麽?”我露出今晚第一个微笑。
“你衣服换得倒快……”他走近几步,离我却仍有数米之遥。
“站那麽远干吗?这里有地方坐。”我拍拍沙发垫,身体慵懒的靠向一边。
他坐进我留给他的位置,将两只酒杯倒满,稳稳的端到我面前。
我接过靠近自己那杯,在另一只酒杯的杯缘轻轻一碰。
“我敬你。”
“敬我什麽?”他问。
“敬你的心思缜密,料事如神。”我把酒杯送到嘴边,一口喝干。
他默默帮我倒满第二杯。
“这第二杯,我还要敬你……古道热肠,普渡众生。你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我笑著把酒倒进嘴里,抢过酒瓶为自己满上第三杯。
“第三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和我的朋友做了那麽多……你不惊讶?对嘛,你早知道我会发现,你敞开大门就是等我去发现……你太厉害了,我一定要敬你。”我一仰头,第三杯酒入喉,辛辣的热流缓缓沈进胃里。
“你怎麽不说话?”我晃著空空的酒杯,看著他没有表情的脸在水晶玻璃後变形。“赵文卿,你说过我是特别的……其实我一点儿也不特别,我过著按部就班的日子,朝著唯一的目标努力生活。你说,这样有错吗?”
他不作声,又帮我倒了一杯酒。我看著杯中的透明液体苦笑。
“真是怪了,我的酒量明明只有普通而已,想醉的时候却偏偏醉不了。”
“为什麽想醉?”
“哈,你说话了!”我凑近他,端详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你想知道?你对我感兴趣是不是?你带我认识了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你教给我什麽是惊喜,你还帮了我的朋友……你希望我如何报答你?是不是这样……”
我更加贴近他的身体,送上自己的唇。还没碰到他,肩膀就被牢牢捉住。手一震,一杯酒洒出一半,全孝敬了他的长裤。
“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干净……”
“好了,子鹃。”他捉著我的手臂不让我动。
“你嫌我技巧不好是不是?这不能怪我,我从没主动吻过谁。以前的男朋友……”
“别提你以前的男朋友。”
“你生气了?这就叫吃醋,对不对?现在你的专业知识里有这一章了,恭喜你。我们要不要继续?”
“你醉了。”
“我没有。三杯Martini还醉不倒我,你不相信?”
“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你这人怎麽死脑筋呢?我说了我是个很简单的人。我没学过三四十种专业知识,不该自己管的事从不插手;我没有助人为快乐之本的觉悟,难得帮好朋友一把还差点儿断送了她的幸福;我把生活计划得稳稳当当,因为我害怕变故带来的不安……你听明白了?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傻瓜,胆小鬼,斤斤计较,爱财如命……”
“你没这麽糟。”
“我知道你对我有兴趣,所以我要告诉你真相。”我用再平静不过的目光看著他。“赵文卿,我就是这麽糟的一个人。只因为我把自己包装得太好,你才看不清事实。现在坐在你眼前的,不是什麽有能力有个性的女强人,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女。我没有秘密,不值得你煞费苦心。如果你看清楚了,就该放开我。”
禁锢我肩头的双手不但没有松动,反而捉得更紧。我身不由己的倒进他怀中,脸庞紧贴著他的胸膛。
“我不会放手的。”他搂著我,声音像是从云端飘来。“你以为吸引我的是什麽?女强人?你错了。吸引我的是你,是你本身的特质在我体内起了化学反应,不是你的包装,更不是你的秘密。”
“没必要安慰我。与其等你揭开我的表相後大失所望,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我这种平凡的人。”我闭上双眼,听著他胸口沈稳的心跳,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放开我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为什麽你不相信自己是特别的?至少在我眼中……”
“那都是表面现象。真正的特别应该是你这样──大隐隐於市。你本身就像一个谜,一团雾,我看了几次都看不透,索性就不看了。我怕看得太深,反而伤了自己。”
“子鹃,知不知道你像什麽?”
“我像什麽?”
“你像一只蚌。外表坚硬得毫无破绽,其实内心是非常柔软的。”
“你抱著一只蚌这麽久,不觉得硬麽?”
一个柔软的吻轻轻印在我额头上。“我不怕硬,只怕你不肯把蚌壳打开。”
“笨蛋!笨蛋!笨蛋!”我一拳接一拳捶在他身上。“我都告诉你我是个怎样的人了,你还对我感什麽兴趣呢?”
他托起我的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著我。
“你错了。那不是感兴趣,是喜欢。”
“喜欢?”
“说得再深入点儿,我想我爱上你了。”
我揉揉眼睛,泪水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你说……你爱我?”
“就算是吧。”
“爱一只蚌可能很辛苦……”
“我会看著办。” 他耸耸肩,眼角的笑纹加深。
我气得又捶他两拳。“你的专业知识该不会又缺了一章吧?表白哪有这麽马虎的?我以前……唔……”
他俯身吻住我的唇,也封住我继续抱怨的机会。
这一次,我没有抗拒。
这是个绵长而醉人的吻,我深深感应到他的存在。我知道这与酒精无关。如他所说,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化学反应──人们称之为爱情,其实就是种让人头脑发热的激素。这种时候,世间一切错误都是被允许的。不管天堂还是地狱,无怨无悔。
“你愿意继续?”
听到他的声音,我睁开眼睛。视野里只有他的脸,和天花板。原来我不知不觉躺倒在沙发上,松开的浴袍也只能勉强掩住一半春光。
“你觉得呢?”我的手指在他颈间摸索,轻轻勾出那枚坠子。“如果你想要,我会配合。”
“我不希望你後悔。”
“你觉得我会吗?”
看著他的沈默,我笑了。勾著坠子的手微微用力,我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唇落在自己唇上。这便是回答。
接著,就是天雷勾动地火,需要打马赛克的镜头了……
电话铃一早就吵得人不得安宁。我睡意朦胧的摸向床头,一把抓过话筒。
“喂……谁啊?”
几秒的沈默後,听筒里传出一把女孩的声音。“你是谁?”
“我是曹子鹃,你找谁?”我边问边吞下一个呵欠。